宋格格在缀锦阁一年,却从没见过四爷,六爷一面,身边唯有妙玉。日子过得是除了不能自由进出,享有的一切都比在家中好上太多,甚至还配了俩个丫鬟来伺候。
本以为会辜负德妃所托之事,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谁曾想竟然是宫内嬷嬷找来,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后,好是一番梳洗打扮,送入一顶不起眼的官轿。
却在弯腰进入的瞬间,瞥见轿内露出一片男子的袍角,差点惊吓出声,却也瞬间软倒在轿内,发出声响。
这时,一双有别于女子的手探了进来,并往旁侧撩了撩。
眼睁睁地瞧着这一切的宋氏,备受惊吓地捂住了嘴,往后蹬了蹬,却不能移动寸豪。
很快一半大的男孩笑嘻嘻地探头进来,说着,“别紧张,那是我六哥,借你轿子一用,不许出声哦,不然四哥会生气的。”
如此动静,外头的嬷嬷也没来问,怕这事不简单,宋氏借着起身的动作,偷偷抬眼往上瞟,只见阖眼端坐在座椅上的竟然是六爷。弹跳起身再次撞到轿顶,又很快将身子团成一团,蜷缩在座位下,选择闭上眼,也闭上了嘴。
男孩再次爽朗地笑了笑,“回头我便让四哥赏你。”
轿帘一阖上,宋氏只感到轻微震了下后,便一直都无太大感觉,捏了捏一直被紧拽在手里的汗湿丝帕,偷偷地睁开一条缝,细声地说了句,“宋氏见过六爷,不知六爷在轿内,还请六爷恕罪。”
说完后,许久也不见六爷回答,虽然知道六爷为人宽厚,一般不会责难下人,但心跳依旧如擂鼓。
一直僵持到停轿,待一双骨节分明却指腹饱满的手,快速而又直接地撩起轿帘,并往里看来。
宋氏再次一惊,但想到这里的主人与自个的身份,除了四爷,不会是其他人用如此直接的方式了。再次捏了捏早已皱巴巴的手帕,徐徐地吐了吐气,竭力摆出一抹温柔羞涩的笑容,抬首间眼波柔媚,垂首间又微带羞涩与满怀的期盼。
就在这一抬首,一垂首,本以为能留个深刻印象给四爷的,耳边却是响起了一声极为冷淡的说话声,“下轿,十三今儿夸了你,想要何赏赐都好说。”
宋氏愣了愣,望着四爷的目光也有些发虚与不知所措,本就聪慧的人,上下一思索,很快也想明白了唐突的缘由,六爷怕是四爷借着自己的由头,带入府里的,而十三爷的出现就是警告。只是四爷为何如此偷偷摸摸的,却是不能问,也不能再想的事。
刚收拾好思绪,不再发愣,却很快又听见一句,“既入我府,就要守我府里的规矩:不可有二心,不可争斗不休,懂知足,安分守己,除了宠爱,爷会让你平顺一生”。
四爷再次将目光落在里边昏睡着的小六,眉眼间的严肃散了些,隐隐有些欣喜,也不等她下轿,直接手臂一伸将人抱了出来。站定后又往怀里搂了搂,那一瞬间的神色,都因嘴角勾起的真实笑容而暖和了不少。
宋氏就这样傻傻地缩在轿内,眼巴巴地看着四爷不曾回顾一眼,只抱紧六爷毫不犹疑地扬长而去的背影,原有的激动、羞涩还有期待顿时消散殆尽,难过地抿了抿嘴。
负责管理内宅院落的小安子,目送走主子后,看着这位作为头一个入府的格格,却在呲牙咧嘴地垂着双腿,努力往外钻,毫无女子应有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来者可是宋格格?离后院还有一段距离,要不您别动,我让他们再送您一程?”
宋氏抬头看了几眼面前这位年纪并不大的谙达,再次揉了揉因蜷缩久了,而发麻无力的双腿,扶着轿子的内壁,缓缓将自个移到座位上,喘息着问道:
“后宅可是四爷女眷呆的地方?里面已住了哪些主子了?”
小安子笑了笑,语气温和,“哪有什么主子,您是第一位。咱爷在这宅子都住了半年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在明日大婚的这节骨眼,安排您进府了,还说一定要妥善安排好您。”
宋格格低着头状似思忖,也不见表情,心里却是冰寒一片,额上也是冷汗直冒,过了许久才哑声道:“爷刚才说的可提要何赏赐,是否可以换一个要求的?能不能拜托这位谙达去传个信?”
小安子皱眉,再次打量了会对方,冷笑一声,“是何要求,小的可待为传达,若要爷来看您,您再亲口说道,怕是要等上好久了。”
宋格格一直垂着头,细细又软软地说了句,“谙达如何称呼,不闻大名实乃憾事。妾身容姿浅薄,嘴笨手拙,若是可以,只想做一名丫鬟,近身服侍爷,以报收留之恩。”
小安子这会却是挑了挑眉,暗想道,‘这女人厉害,一来就能抓住关键所在,既可以避开福晋,还可以让爷习惯这么个人,可惜咱爷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再如何做也是枉然。’
嘴上却恭敬地回着,“宋格格,叫奴小安子即可,只管些琐碎的杂务,不值什么。爷既然许了您,定是好说,您是去后宅等我消息,还是在此地等着?”
宋格格果断地点了点头,“我不住后宅的,在此等您了,那么有劳您了。”
小安子只是试着去告诉了声福喜大管家,谁知马上就得了信,说爷允了。心中有些不解,但想到那宋格格团成一团,规规矩矩地蹲在六爷脚下那一幕时,又有点明白过来。
回去传信时,对一直等候的宋格格,客气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头,道了声恭喜,互相留下个好印象。
半日后,小六一觉醒来,刚动了动眼皮,便觉额头被什么轻抚而过,有些发痒,动作迟缓地闭眼挠了挠,却听耳旁响起一声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声音,“醒了?可有不适?”随后一块温温的手巾盖了上来,被轻柔而又细致地擦脸擦手。
圆睁了半天眼,看着四哥近乎专注而又殷诚的动作,眼眶一红,鼻尖一皱,委屈地喊了声“四哥……”。
四爷将他整个人都抱起盘腿坐在床沿,揉捏着他手脚,稳稳地回了句,“嗯,我在……”顿几顿后,忽地轻笑出声,
“这么牢牢地盯着我,是怕我跑了不成?别急,我们一件件来说,先告诉我你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六晃了晃眼珠,乖乖地捏了捏自个的手脚,又从脸往下摸,一直捏到肥软的肚子时,另一只手也探了进来,被捏了好几把。热的拱了拱身,挪开些距离,撇过脸小声地回了句,“没有不舒服的,就是醒来时有些发麻,已经好多了。”
四爷又是一声笑,“怎么变的这么乖了,我拘了你一个月,就恼火地不再理睬我,自个拘自个半年就能转性了?”
说罢拍了拍手掌,外头一直候着福喜领着几位手捧托盘的丫鬟,鱼贯而入。紧跟着福喜的是一位头部低垂,看不见面容的丫鬟。
福喜先是满面笑容地捧来一杯温水,让六爷漱了漱口,随后才是冰镇过的杏仁露。
喝完手里东西,小六心里也是凉爽的很,也不再嫌身后的人时不时传来的热气了,反而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脖子,软糯地央求着,“四哥,再来一盏,好不好?”
这一番小动物般的亲昵与撒娇,让四爷自有外人进来后,就开始绷起来的脸色,有些摆不住了。
台吉这半年捎来的消息中,也有说,小六一改原先贪嘴,给多少就吃多少,极少开口说话,就像不再有东西能让他点起一丝兴趣般,让人惶恐不安。
但如今却又开始撒娇讨要,看来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想撒娇的对象没有了……
胸腔中涩然又有心疼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垂眸看了小六半响,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喝吧,这几年你的身子条理的不错,再过几年就不用再受约束了。”
小六再次接过杏仁露,也没急着喝,反而将杯盏凑到四哥嘴边,双眼水盈而透亮,“四哥也喝”。
四爷就着小六的手,喝了半盏,转手喂起。
也不知是哪位丫鬟,在如此宁和的气氛地猛地里吸了口气。
小六略有所感地望了过去,只见一长得乖巧喜庆的丫鬟,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凌乱地直视着自个,但又很快缩回了脖子,垂下头看着脚尖,手指不停扯动着衣角,显得有些慌张。
心中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以来,四哥一直不喜丫鬟近身伺候,就连斟茶倒水,铺纸研磨这种琐事都是让贴身谙达伺候的。而且四哥在所有阿哥里,算是最重规矩的,身边的人根本不敢马虎,更别说这种无视身份,窥视主子的举动了。
而且也有别与其他丫鬟规制的朴素,不打眼,她的小两把头上不但插了支宫敕的蓝蝶绢花,还别着一支口衔红宝石的赤金朱钗。
小六歪头想了想,觉得她大概是额娘为四哥准备的房里人,才会有别于她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打量起了屋子,这时小六才惊觉这儿的摆设全然陌生,并不像是在缀锦阁:
满眼的大红幔幛、大红锦被,散发着新制光亮的红木用具,原先四哥所喜好的沉稳内敛的摆设,全部都系上了大红绸子,看上去颇具喜意,呃,还有些滑稽。
再回头看了几眼床内挂着的饰品,全是百年好合,百子千孙,同心同德等绣满喜庆纹样的荷包,与结成各样期盼的络子、穗子。心中悚然一惊,一把推开身侧的人,就往床下爬,“四哥,这,这是你的喜房?怎可让我睡在上面”。
四爷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将人拉了回来,弯腰替他穿好鞋子,才拿手指点着刚才发出声响的丫鬟,语气淡然,
“宋氏,昨晚借着收她为格格,才将你改头换面,与她一道接入我府里的。如今是我的丫鬟,后面这些是早□□好了,是为福晋准备的。”
又转头对宋氏点了点地面,看到人恭恭敬敬地跪下,才动了动嘴皮子,“福喜,她的规矩谁教的?”
福喜那时候正忙着递巾子,也没注意宋格格的无礼举动,只听见了声细小的吸气声,伺候好六爷,看他去喂四爷了,才回头去看。
谁想气氛就此凝重,而四爷一直冷冰冰地盯视著宋格格。
就算不懂下人的细致规矩,也是为官小吏的品格出身,该懂的,该守的,也是应当有的。如今主子这么一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躬身回了句,
“本要让管事嬷嬷稍加提点的,但宋格格再三强调在六爷那两年已学了不少规矩,能伺候好俩位爷……”
四爷不想听下去,手指敲了敲床栏上的百子木雕,打断道:“让管事嬷嬷好好教教她,慢慢教,等学全了再来。”
宋氏大惊,绝对不要像在缀锦阁那般,和待发修行的妙玉女尼日夜清寡,又毫无期盼地过日子了,就算才惊技绝又如何,一头青丝付与清冷的青砖与永不会说话的慈悲菩萨,那是最可怜的归宿。
若是这么一打发,福晋一来,谁还想的起自个。过于惊惶的宋格格,已完全忘记了进府后,四爷说的那番话,幸好她还记得哭喊求情只会让男人更加厌烦、
抬头时一双眼睛盛满泪水,央求地看向四爷,希望爷能怜惜一二。细小的抽泣,半张着的红唇,无声地滚落的泪珠,还算姣好的面庞更是染上了焦急的神色,就如初绽犹带水露的鲜花,在风中摇摆,欲求呵护。
只可惜这一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动作在四爷眼里,却还不及小六抬手去敲那些喜盒,喜奁,好奇地想一探究竟,却一直在迟疑的神色来的吸引人。
四爷收回落在六爷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勾,对着宋格格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刚抬了抬手指,欲要让福喜将人送出去,却见她竟然爬到小六脚下,虽然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磕了三响头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四爷脸色一黑,低喝了句,“宋格格!”
宋格格听得这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呵斥,眼泪是成串的往下掉,心中有些绝望,还想能得六爷帮助,哆嗦着身子硬是没动身。
四爷没再说什么,福喜机灵地上前拉起宋格格,就要往外带,但宋格格僵着,也不好拉扯过分。
就这么一耽误,还有宋格格不吵不嚷的态度,倒是让六爷转头多看了一眼,也看出点门道,依稀想起点事情:
前年还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额娘那瞧过那么一眼,额娘面对流言蜚语,死活都要往四哥屋里塞人,还夸赞她‘人长的乖巧喜庆,一双眉眼笑起来就如弯月般明亮,行事也是稳稳妥妥、宠辱不惊,做个伺候的人也是够的’。
作为伺候两位爷多年的福喜,察觉到六爷明显在神游,四爷虽面无表情,也是不在状态,甚至还有丝紧张。
就赶紧劝道:
“宋格格,随我去管事嬷嬷那吧,您聪慧伶俐,也就几天的事,学好了再来伺候爷,您也轻松,爷也舒坦不是?”
宋格格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跪在地上磕了磕头,默默地垂头跟着福喜走了出去。
人都退了后,小六一改先前尴尬的样子,又歪入四哥怀里,戏谑地说着,
“四哥,行啊,本来是要收做房里开蒙的,结果你硬是塞我那,变成我的丫鬟。现在又把格格再次变成了伺候的丫鬟,额娘要是知道了,怕又要拿你撒气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四哥偷人的本领不错,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弄进府里了。对了,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你总不能也用同样的法子,送我个暖床格格,再来一次吧?”
四爷挑眉,稳重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坏笑,拿中指蹭了蹭小六的嘴唇,直到艳丽的才互贴着脸颊说着,
“我当然行,偷人必须行,而且你也不用回去了,这里位于我书房后面,闲杂人等不可能进的来,至于你那,我已经塞了个西贝货了,你安心在这陪我。
嗯,暖床格格?你竟然也知道暖床这二字了,看来四哥不在跟前,倒是懂了不少,不错不错。今晚你替爷暖床。”
小六撇嘴,状似嫌弃地一把推开四哥崩坏的脸,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离不开爷,不过这里既然不是婚房,为何布置成这样,这红艳艳的一片,看着热的慌,爷不要住这里。还有大热天的,四哥竟然要求暖床,疯了吧?”
四爷一把扭住第一个敢当面称爷,又满脸鄙视与怀疑的家伙,不由分说地抱起就往屋子后头走去。
小六也毫不客气地踢腾着双腿,拉扯着四哥的脸颊,竭力闹腾着将十个指印都印上去。但奇怪的是,一路闹下来只见脸色绯红,却不见出汗,反而能感到一阵多似一阵凉爽。
有些困惑地顿住了手,扭头后看,当看到后面的通道,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嵌着青石板,不开窗,如一个地洞般幽深且越走越窄。每隔数十步,就有一捧火盆的小瓷人出现,也不由地瞠目结舌。
过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搂紧四哥的脖子,感受着四周冰寒的气息,闭上眼睛,将腿也缩了缩,尽量贴着四哥的身体,声音也压的极低,唯恐惊动这灯线昏暗的深处跳出个什么野兽,妖魔鬼怪来,
“四,四哥,这,这是哪,也太凉快了,我们,我们出去吧……”
四爷低笑了声,看着在阵阵回声中,再次被吓的团成一团,拼命往身上挤着的某人,忽地一松手……
这毫无预兆的松手,让小六吓的半死,双脚刚一落地,就惊呼着,如猴子一般双脚跳起,紧紧缠住四哥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喊着,“四哥,你再这样,爷真的不要再理会你了,爷要回去……”
四爷心情大好地抚了抚小六的后背,调侃道:“真不要往里走了?挖的很深,有珍宝啊,要不你再坚持会?”
小六再度紧了紧手臂,声音发闷又发颤:“不要,不要,爷,爷,会,会指着一大队人马来扫平这里的。”
“真乖,既然唤我爷了,爷就大方地放你一码,那你还要不要替爷来暖床了?”
小六想着反正从小都睡在一起的,胡乱地点着头,踢腾着小腿催促着,只是未曾想过,如今都大了,四爷想的并不是单纯的睡觉。
不过四爷还真没说谎,地下通道的尽头确实有珍宝,全都是背着皇阿玛,将阿哥所,还有小六搁置在慈宁宫的那些赏玩的东西,都偷偷运到了最底下的库房。
有时想小六想的快要发疯,就往下面一走,端坐着,一个个地摩挲过去,看累了,想累了才肯回书房睡觉。
本来是想让小六去看看的,结果收到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半年来,都在头疼这事,更是觉得如何说,小六都不会答应,在娶了嫡福晋后,还一切照旧的。
四爷十分想摸摸心花怒放的心脏,但考虑到小六的紧张,决定将高兴传达给小六,并让他记住今天说的话。
哑哑地说了句,“抱牢,抬起头来!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还有,暖床,不会热的。”
小六听着通风口如泣如诉的呜呜声,及四哥暗哑不用四哥说,也再度紧紧地缠了缠四哥,但刚抬起头,就被吻住了嘴,待昏昏沉沉的醒过神来时,已躺在了喜被上,全身无力地大声喘息着,热汗淋漓。
烦躁地一脚踹向刚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来解衣服的四哥,“热,离爷远点……”
肩胛被踹了一脚四爷,也是浑身热汗,但并不想停下来,思念半年的人躺在身下,这种满足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想放手。
反手握住下落的脚丫,又顺着脚踝往上摸着,刚要摸到重点部位,又被另一只脚踹了,这次不是肩膀,而是脸。
“热,要么,你下去,要么,我下去。”
四爷的鼻梁再度受伤,捂着鼻子,黑着脸,放下床帐,大喝一声,“福喜,取冰盆来,摆满整个房间。”
小六一边软手软脚地将衣带系好,一边就要翻身下床,却见四哥比自个动作更快地翻身下床,弓身坐在红色帐幔内,往嘴里灌着凉茶。
细瞧两眼,那弓腿遮掩的模样,顿时了然,嘴里哼了声,也走了过去,抢走四哥手里的,就往嘴里灌。
这时福喜也让谙达们在屋里的每个角落上都摆上盆冰,又尽心尽职地感受了好一会屋里的凉爽度,隔着红色落地帐幔,谨慎地说了句,
“回爷,是否撤两盘出去,这屋子在后堂凉风中尚还凉爽,冰盆去暑虽快,但容易寒气入体。”
四爷点头,又吩咐福喜让人抬来洗澡水,一番洗漱更衣后,姿态清爽地端坐办公,看完一卷又一卷的文书。
小六不屑地撇了撇嘴,之前那一番急吼吼,浑身湿汗还抱着不放的人也不知是谁。不过屋子经四哥这么一改造,就算没有冰盆,也确实凉爽许多。
晚响时分,刚用过晚膳,带着皇阿玛旨意与赏赐的大阿哥忽然来到四爷府里,拉拉杂杂地宣读完一大堆的繁文,还有御赐礼单,便要拉着四爷的手腕往他的书房走去。
若是其他人四爷还可不用理会,一封小礼就可打发了,偏偏又是大哥。只好回握住他的手腕,面带喜意地说着,
“真是没想到,竟然是大哥亲自来贺,也不知皇阿玛可安好?如此良辰美景,银月挂中天,不如随弟弟去八角亭那边小酌几杯。”
回头还对福喜淡淡地吩咐了声,“去荣府将宝二爷,贾大爷请来作陪。”
大阿哥再次握住四爷的手腕,止住他的脚步,说道:
“哪有主人等作陪的,再说他们何等身份,我们又是何等身份。不过既然在你府里,当然你说了算,只一点,我这一身也不适合坐那饮酒闲聊。”
说着还扯了扯领子,又指了指一身繁复的吉服与汗湿的脸。
四爷无法,只得亲自带着大哥往里头走去。心里头却想着,若不是薛蟠身份不够,这两个哪顶的过一个薛蟠。
大阿哥一路走一路看,心中有些诧异与好奇,
“四弟,你这里看着虽清幽,但也实在过于内敛朴素了,这一路行来伺候的女宫人也太少了。你不会是顾忌着嫡福晋的脸面,一直清心寡欲到现在吧?啧啧,没尝过女人味道的就这样,哥我要是早知道,早就送来几个貌美如花的了。”
四爷一本正经地看向正在挤眉弄眼,显得有些猥琐的大哥,还认真思索了半响,回道:
“有一个格格,是两年前额娘赏下来的,身份虽然不够,但尚还服侍周到,若是诞下个小子,还能扶上侧福晋之位。
不过相较于大哥,我认为修身养性极为重要,阴阳调和偶尔为之便可,过犹不及。”
“咳,”大阿哥在四弟犹如呆子般的讲话中,有些无力,当初自个可是尝了就欲罢不能,可惜后来……
收拾完心情的大阿哥一头由人伺候着更换轻便的夏袍,另一头则有些佩服四弟,像他这样的还真有成大事的品格,只是早就被皇阿玛圈定为辅助太子的人,不然能展出拳脚闯出一片属于自个的权势来的吧。
不过也幸好这样,少个争夺的强力对手,多个无欲无求的手足,总比将局势搅得的更为复杂更为看不清的好。再说有那么个无能的太子,四弟又能发挥出多少才能呢?
收拾完毕,又喝了盏茶,参观了一番据说是四弟亲自如农耕,锄草种下的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后,手摇着一把以象牙为骨,文人泼墨为面的折扇,随着四爷的脚步,再度不急不慢地走向八角亭。
亭里也准备好了一切,而贾宝玉与贾兰也垂手老老实实地候在那里,大阿哥看见贾宝玉的如珠似宝的相貌倒是多看了两眼,觉得他谈吐也还行,便放开想法,点了点空余的座位,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起来。
四爷知道这贾家宝二爷是典型的不通世务,论起诗词,小玩意来,尚有几分灵性,若是论到功名利禄便是一脸的不屑,便截住了大哥往深处问的话头,
“闲暇之余,若是谈论那些正经的事倒是有些浪费了,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此话大阿哥倒是赞成,不说世务,只论诗词太过于闺阁之趣,只喝酒又过于无聊,若是行酒令尚可,便点了点头。开令前,却也叹息一声,
“我六弟如今足不出荣府,又与我们兄弟几个断了消息,来这里之前还去探望了他,可惜他只推说身乏不方便见面。无论我如何说,连面都不曾见到。
何时他变的对我们都如此的失望,算了,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几轮下来,大阿哥反而越来越精神,三人则有些熏熏然。
四爷抚了抚额头,将杯盏里的酒水偷偷泼了半杯,喝完后,借着擦嘴,侧过脸,低咳一声,并对着贾兰使了个眼色。
贾兰虽然老实,但这种场面见的也多,多少都懂点,虽然不如薛蟠那般活灵活现,能不留痕迹地灌醉对方,却还是险之又险地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干倒了大阿哥。
还好喝到后面大阿哥几乎也人不太出人了,贾兰才能冒充四爷。四人,一人烂醉在桌下,另一人躺倒在地,开始都是四爷陪喝的,也不太清醒了,唯有贾宝玉还好。
一开始喝了几盅,到后面,就算傻子也能看出四爷想干嘛了,不过也与他无关,自个抱着一壶酒,半卧在亭子不远处的假山石堆上,一边对月吟诗一边喝着。直到贾府小厮来接,才晃晃悠悠地拉着已睡的不省人事的贾兰,坐上轿子打道回府了。
而大阿哥一倒,候在旁边斟酒的福喜,赶紧让人将他送回自个府里,连同大阿哥带来的,在他处吃酒打拳的门人或是下人通通打包一道送回。
送完所有的人,福喜长吁一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额头汗水,与另一位谙达将人送入书房后面。
小六是知道大阿哥来了的,所以一直躲到现在,瞧见四哥不甚清醒的样子,有些愣怔,但很快就与福喜一道将人扶上了床,看着福喜忙上忙下地解衣,擦身,喂醒酒汤。
有些好奇地问了句,“福喜,四哥经常醉酒吗?你这么熟练。”
福喜头也不抬地收拾着脱下来的衣物,随口回着,“哪能啊,爷虽然喜欢杯中之物,但也十分克制,偶尔饮个一杯解解馋,在前院里晃悠会,要么睡觉,要么继续办公。对了,爷说了,明天起,爷就将奴才送给小爷了,随便使,只是不能出去。”
小六帮忙去抽靠枕,让四哥躺下来时,却被四哥熟门熟路地抱个正着,一只手搂腰,另一只手则掌心托着后颈子,手臂低着后背。
如此熟稔却小心翼翼的抱法让小六心中有些发酸,一下两下的没挣动,也就随四哥了。趴在他身上,低低应了声,
“四哥明儿娶嫡福晋了,我当然不会出去,只是兄弟几个闹洞房时,我却是不能去了。”
福喜看不见六爷的表情,却也能听出他的情绪并不佳,眯眼笑了笑,看来六爷也不是全然没感觉,只是需要启发罢了。肉呼呼的脸蛋随着笑容,就像个包子一般鼓了了起来,
“六爷不必担心,如今皇上与多位阿哥不在京里,庆贺的酒席肯定是要补的,只可惜日子若是定在冬季,想必也是比现在舒服的多。”
小六也没法转动脖子,想了会,惊呼道:“对啊,皇阿玛为何非要将日子定在这么热的时候,就连十三也没给四哥留下,难道就是为了折腾四哥的?”
福喜顿时沉默,摸了摸嘴巴,并轻抽了下,放下帐子,脚步放轻地退下。
小六之前昏着还好,如今醒着,稍一转动目光,满目都是红艳的锦被,满是喜意的幔帐,还有那些莹光灿灿的床饰,无一不提醒着之前四哥避而不答,拉扯而过的问题。
小六再度动了动,并问着随着自个动弹就收紧手臂,不动就松开些的四哥,
“别装睡,醒酒汤喝了也有一小会了,告诉我,为何将这个不是婚房的地方布置成这样?”
等了半日不见回答,小六再次扭动,抽出手臂,对四哥的脸又扭又捏,恼羞道:
“爷知道四哥还醒着,要用这么个屋子来养爷,还要看爷乐不乐意,哼。难不成你还想变成两个人不成,一个陪福晋,一个陪爷?那依依不舍走掉的宋格格,爷见她满眼都是你,你想要爷将来也变成这样的?”
一看人还是没反应,小六终于下嘴咬住嘴唇,还拿牙齿磨了磨。
四爷早在进房抱住小六的那一瞬间,脑子已清醒不少,所有的事都知道,但脑子转的慢,嘴巴跟不上心里念头的这种感觉并不好,所以并不想说话。私心里布置了这一切,就是不想让小六委屈,但真见着人后,又有些后悔,如此的布置要是说出来,只怕他更委屈。
所以舍不得,当小六问着是不是婚房时,也是避而不谈,甚至说嫌弃这里,看着热,也是抱起人就往凉处走,只是不想撤了这里,就当是一个秘密心愿,彼此不言,心中有数。只是小六心中从来都是坦荡荡,不问个清爽,就会一直惦记。
四爷在小六贴上来的瞬间,猛地睁开眼,虽然目光一直在游走,却带着几分锐利,但很快就闭了回去。嘴唇被咬的有些疼,但脸颊又被吹拂的气息与颤动的睫毛挠的有些痒,忍了又忍,继续装死。
小六并没有察觉四爷那一瞬间的变化,咬了几口也不见反应,也渐渐泄气,喃喃着,
“四哥娶福晋了,哪能整天陪着我了,将来还有小阿哥出生,难怪皇阿玛让我自立些,不要过于依赖。四哥的生活也有一天不会再绕着我转的,也会不再过于关注我,各自生活,各走各的路。”
埋头蹭了蹭四哥的胸膛,继而软软地说着,“那就这样吧,兄弟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成为能一辈子相携相伴的夫妻的。”
四爷眼波剧动,直到身上的人再无动静,才转身将人托抱到里面,抚了抚面颊,又重新搂入怀里,稳稳地说了句,
“别操心,一切有四哥的,四哥一直都在的。只是你想退到兄弟手足情深,胤禛却是不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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