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降依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她看着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心想从自己进村至今已过了五天,很幸运她至今没有出现感冒发热的症状,不止是她,就连梁灏君、蔡喆以及其他大夫接触过感染瘟疫的病人的人全都没事。
这五天内她白天去查探瘟疫的源头,晚上帮忙照顾那些患者,整天下来忙得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很是苛刻——在这个时代想要喝上一口水特别麻烦,需要自己去水井打水,她为了避免麻烦给自己和其他人准备了一个小竹筒,在出发前在祠堂的水井打了水后分别灌进小竹筒,再让每人别在腰间;至于吃饭那就更简单了,这里的人全都倒下了他们都得照顾病患,哪还有心思煮饭啊,而且都已经封村了,外人自然是进不来送饭,蔡喆便吩咐矍城的衙差每三天运几箩筐干粮酥饼放在村口,然后再派人错开时间去取,所以这几天大家都是啃干粮过日子。
整个冬青村比较大,是属于人数较多的大村,她挨家挨户地走也得用五天才走完,只可惜一直没有发现瘟疫的源头,然而感染的人数和死亡的人数增长得很快,除了他们这些居住在村中靠北边的祠堂的人没事之外,村里面的人基本上出现了感染的症状……
梁霜降想起这几天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掩上白布继而将他们投入火海中,她低下头忍不住无助地用双手掩脸,是自己太过于自信了,自从来了这个朝代她遇上的事仿佛都有解决的方法,谁知在这次紧急的情况下她除了只会熬药喂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是楚墨雪来的话,说不定在第一天就能把瘟疫的源头查出来了,也不至于像现在死亡的人数日益增加。
想着想着,总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还偏要逞强的梁霜降鼻子一酸,眼泪就悄然无声透过她的小手掌低落在她的大腿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股浓郁的脂粉味突然出现在她附近,她连忙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梁灏君以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方绣着盛开的牡丹的大红色丝帕递到她面前,他别过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拿去擦一下吧。”
梁霜降不疑有他,接过了那方丝帕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还不睡?”
他指了一下她旁边,有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她点了点头,在这古代还是第一次被人那么有礼貌地问这个问题,按其他男人的思路早就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了,难道这就是江南的男人温婉而有礼的特征吗?
得到她的首肯后,梁灏君坐在她身边道:“三更半夜的,干嘛不睡觉在这里哭?”
“那你呢,干嘛不睡觉来这里看我哭?”又不是她想哭的,只是情绪来了忍不住了眼泪就掉下来了呗。
他闻言唇边也勾起了一个小弧度:“非也,我是来偶遇女鬼的,谁知道却捡到了个外强内弱的小孩子。”
梁霜降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侧脸问他:“偶遇女鬼,你说的是认真的吗?”这货不仅仅是气质像宁采臣啊!连口味都一模一样啊!
似是看到她所想,梁灏君直视她的双眼道:“古有宁采臣偶遇美艳鬼女聂小倩,今我梁灏君说不定也能遇上个貌比天仙的‘女鬼’呢。”
“你居然知道倩女幽魂的故事!”她想她的前辈好像把现代的故事都传给了她的后代们了,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故事吗?不知何故,她总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这个故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仿佛想到了年代久远的事,他略有感叹地道。
梁霜降也回想起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感受:“即使是身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被月老牵线后也会突破重重困难在一起呢。”人鬼本殊途,却因宁采臣的执着以及小倩的柔情成就这一段佳话。
梁灏君沉声问道:“那你来这个世界是为了遇见谁?”
她被他问得如此直接,震惊得无法自已,只能呆呆地抬头皱眉看着一副了然于心模样的他。
他抬手抚了抚她眉间的褶皱,轻笑着解释:“不必吃惊,只不过是我们的曾曾曾祖奶奶很想别人知道她的故事,便将她的故事粗略地写了下来夹在家训的其中一页,我猜想着你与她应该也有一样的经历吧。”
梁霜降这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打掉他的大掌道:“那她的故事是怎么样的?还有你别动手动脚的。”
“谁知道呢,她只留下了百来字,只说了自己是借尸还魂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梁灏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不是跟倩女幽魂的故事有点像吗?说不定你和她也是受了月老的恶作剧才会到此世上。”
恶作剧吗?难道她真的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良人?那个良人会不会就是楚墨雪?她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中的金戒指,毕竟自己和他已有婚约。
他见她低头思考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楚墨雪不过是用计逼你嫁给他罢了,你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因为他谁都不知道,你也别那么快下定论,以你的能力想要逃离一段孽缘应该易如反掌,说不定你最后发现你的良人是我呢。”
本来还被他绕得有点头晕的梁霜降在最后听见了他的戏言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呵,就算不是他更不会是你!你这个人见了女人就受不住诱惑,又怎么会和一个人白头偕老,长相厮守?”
梁灏君一反平日里的轻浮,星眸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混迹在女人堆里不是在找你?”
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毫无条理的话,取笑道:“你说得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借尸还魂来这个祁朝一样。”
“谁知道呢。”
梁霜降感觉跟他实在聊不下去了,站了起身鄙视着他:“谢谢你的丝帕,回去洗干净后我会还给你的了。”
梁灏君跟着她站了起来,一拍额头惊呼:“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见他坐着和站着的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差那么多,她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她叹了口气问:“什么事?”
“我发现了那些患者身上所长的脓疮很像是中了尸毒。”
她疑惑地重复了一边:“尸毒?”怎么可能是中了尸毒?这感染瘟疫的人的尸体都被火化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尸毒啊?
他点了点头道:“而且还是非常棘手的尸毒,我明天试试按一个偏方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有所好转,你也不必太担心,耐心点再仔细找找总会找到源头的。”
“事到如今,只能按你所说的试一下了。”梁霜降坚定地对他说。
见她那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杏眸再次变成初见时那熠熠生辉的样子,梁灏君在放下心后便先回房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所有大夫都按梁灏君开出的药方拿了好几个个大锅炉在熬药,众位大夫对药方上所写的药材都认识,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这几十种药材混在一起到底是治什么病状,唯有按那位神医所说的火候来熬药。
得到的成效两端分化得很奇怪,住得比较靠近祠堂的几户人家在喝了药后有了轻微的好转,他们身上的脓疮虽未消停,但已经停止增长;相反除了这几户其他的村民的病情反而愈演愈烈,梁霜降以为是熬药的大夫没有注意火候,她再亲自打水煮了一锅药,那些村民依然没有好转。
虽然有些大夫在怪力乱神,在私下偷偷地说是因为靠近祠堂得祖先庇佑,所以才有活下来的机会,梁霜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这件事本来就是人为的,他们因为服药所以病情才稳定了下来,这说明梁灏君的诊断无误开对了药方!
如果药方是正确的,那她就要解决为什么除了那几户人家以外的人都没有好转的问题!在几天后这道难题因为某个大夫因为不服气梁灏君的神医之名,以身试药而得出了答案!
与此同时,矍城紧闭的城门外位披着黑色披风的人骑在一匹疲惫不堪的棕马上对守卫士兵着急地大喊:“来人!快打开城门!”
守卫士兵本来还想骂是何人如此无礼,但当他俯视那人时在看到他那盛怒的阴柔妖媚的绝世容颜时,立刻对身后的人大声喊道:“快、快、快开城门!墨王来了!”
当沉重的城门只打开了一条刚好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时,楚墨雪便迫不及待地让马儿载着他冲了进去!他马不停蹄地往瘟疫发生地点冬青村奔去,为的就是尽快亲眼确定那小人儿安好无恙!
自他到达东南方的第一个城镇派人暗中调查物价的同时,他也在四处巡查,但他所看到到处都是和平繁荣的景象时,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疑惑,在当他的手下向他汇报毫无异样的盐油米价格之时,他便想到了宇轩派燕晓前去矍城的原因,以及那天她派凌儿前去找年龄、身高相仿的杨紫荷的用意。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竟然敢用计支开自己!他肯定会用行动让她后悔她当初不用大脑所做出的这个决定!所以他二话不说便抢了一批马朝矍城奔去,把庄鸿、杨时以及其他人都抛在了那个城镇。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那他也不愿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