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霜降兴奋地喊上蔡喆和梁灏君一起围观她前几天绘制的简陋的冬青村平面地图,向他们解说自己的发现——这场来势汹汹的尸毒瘟疫极有可能是通过水源传播!
她伸出两个手指在地图上指出整个冬青村的水源源头以及源头的水流经的每一口井,村民们中了尸毒是因为喝了从这个源头流出来的水!
由于该源头的活水流向是由西往南下流动,恰巧祠堂位于村子的最北边,祠堂中的水井中的活水是从邻村的源头流出的,所以他们这群外来的人才会避过这一劫!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靠近祠堂的那几户人家有好转现象,因为他们熬药的水是从祠堂的那口井打来的。
如果不是那一位不服梁灏君神医名声的大夫喝了用有毒的井水熬制而成的药感染了尸毒,她也不会发现夏家人竟然会狠毒地将尸毒投于水源!这种可怕的尸毒连沸点温度都不能将其病菌消灭,他们之前所喂的药等于在喂毒!所以他们的病情才会日益严重!
若要污染维持一个大村庄的水源,那他们肯定准备了很多尸毒在源头,她估计这些毒水所经过的村庄也会有人感染了尸毒,只不过冬青村离他们投毒的源头最近,爆发规模迅速且庞大,所以他们才会只专注于这个村庄而忽略了这个水源所流向的其他村庄是否出现了感染病例。
难道为了他们夏家称王称帝的大业,就可以牺牲如此多无辜的百姓吗?让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做了皇帝,百姓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梁霜降气愤不已地用手狠捶了一下桌子,立刻下令将蔡喆所带来的那二十来人分成两队,一队沿着水源所流向的地方将可以打到这些有毒的水的井口封掉,顺便查看该村是否有人出现感染症状,如果有人染上了尸毒得立刻带来冬青村治疗;另一队随着她、梁灏君以及蔡喆去源头一探究竟,看看他们夏家是用什么手段投放尸毒!剩下的大夫将用毒水熬制的药汤倒掉,再重新收集药材并用从祠堂中打水熬药!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地下令,蔡喆震惊地看着眼前震怒的小孩子,这孩子处事细心有条理,还能兼顾大局作出应急的对策,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他现在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派一个小孩子来治瘟疫了!
蔡喆二话不说率先站了起来,对他所带来的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着燕侍卫的命令去做。
梁霜降带着蔡喆、梁灏君以及其他人沿着地图先走到村子的西边,走到荒草丛生,毫无人烟的地方他们便看到了有一条小河流从一座长满葱葱郁郁冬青树的小山坡上蜿蜒而下。
她和蔡喆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逆着这条河流一直往山上爬,直到半个时辰后他们嗅到了那些水散发着轻微的臭味,他们连忙加快脚步,随着他们越往山上走,那股让人难以形容的恶臭就越发的浓重恶心!
大家纷纷捂住鼻子,有些人受不了甚至抚着一旁的树干干呕了起来,连蔡喆也不例外。
梁霜降捂住鼻子强忍着那股恶心感,她不顾身后止步的人继续往上走,她知道自己要得答案就快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紧随在她身后的梁灏君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寻思着大概是她在强忍着那股恶心感,于是便从怀中抽出一个布包塞在了她的手里,见她有些错愕,他连忙解释道:“这是用姜花和茶叶制成的祛尸臭的药包,你捂在鼻子上就不怕这股味道了。”
她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布包问:“我用了那你怎么办?”
梁灏君越过她继续往前走:“这股味道我早就习惯了。”
见他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梁霜降才拿起手中的布包按在鼻子上,一阵姜味和清新的茶叶位很快就驱走了那股恶臭,此时她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她连忙以小跑追上已走远的梁灏君。
在翻过一座山头后,梁灏君突然停了下来,当梁霜降追上他时,他皱着眉神色凝重地对她说:“到了。”
她不用看大概也能猜到眼前的景象有多骇人,但为了一直饮用着这个水源的村民,她一咬牙还是看了过去——只见源头那直径约十米宽的天然涌泉池中叠满了惨不忍睹的尸体,而在这堆尸体山旁有一个重度感染的人站了起来,那人的双眼载满仇恨地盯着他们二人。
梁霜降企图用深呼吸来缓和自己此刻胃中翻腾的情绪,但很不幸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趴在了地上干呕了起来……这场瘟疫从发现到现在至少也有半个月了,那个人怎么能守着这一堆恶心的尸体在这里过日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人见只有他们二人来到,恶声地问梁灏君:“楚墨雪难道是因为怕死所以才派了你们二人前来?”
梁灏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夏蒙的大儿子夏万里对吗?瞧你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连一个姓符的也除不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见梁灏君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地笑着,感叹道果然是物以类聚,变态的朋友也一定是变态啊!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个人身旁的尸体,连忙紧咬着牙站了起来,恶声道:“大胆夏万里,你竟敢投毒于水源毒害冬青村的村民,现在你跟我们回去老实交代一切!”
夏万里冷笑了一下,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真是天大的笑话!凭你二人就想将我抓回去?老子今天站在这里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证明你们的能力也不差,即使我杀不了楚墨雪,拿你们的人头去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也好!等二弟将陈殊、骆帆还有秦武的人头拿下之时,爹也算死得瞑目了!”
梁霜降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瞧梁灏君那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一看就知道不会武功,反正蔡喆和他的手下离源头也不是很远,如今之计她唯有先跟他废话一阵拖延一下时间,等到蔡喆那群人来到之时再将他逮捕就行了!
她故作镇定冷笑了一声,一拂袖用趾高气昂的语气对他说:“你爹?说起来也真是好笑,那个莽夫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刀杀人,还口出狂言要除掉皇上,难道这还不该死?!若不是皇上念着他也算为祁朝平定了几次外族入侵,才没有将你们家全都抄家问斩!没想到皇上的宽宏大量没有感化你们,反而给了你们作恶多端的机会!”
夏万里气愤地指着那个年纪轻轻却口出狂言的少年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位大人在帮我爹验尸的时候发现爹中了幽言楼独创的雄黄蛊!是皇帝那小子为了救陈殊用计陷害我爹造反!”
梁霜降看了一眼在旁沉默的梁灏君,对听了“那位大人”的片面之词而指着自己的夏万里道:“我不知道你是理解雄黄蛊的用处的,这位是研制雄黄蛊的人,你大可以向他问清楚!至于你们夏家有没有想过造反,你不也心知肚明吗!”
梁灏君接过话:“雄黄蛊不是让人精神错乱说胡话的蛊毒,而是让人将内心真正想法表露出来的蛊!你爹那天不过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已,何况杀了他的人不是皇上而是中途赶来夏琛,这件事是本就是街知巷闻的事,你要报复怎么不找夏琛。”
“你别想着离间我和三爷爷,三爷爷早就和我们解释过了,你们使毒让爹说胡话,他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保护夏氏一族,才不得不杀了爹!”
梁霜降侧脸瞥向身后用布蒙在鼻子上,正艰难爬着上来的众人,她鄙视着夏万里说:“是为了你们还是为了保住他的位子你用你的脑子在天牢里好好想想吧!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用计让你爹说出他做过的坏事的不是楚墨雪而是我!你要怨要杀冲我来就好了!”
夏万里闻言未曾细想,冲动地把腰间的佩刀拔出来,仇人就在他眼前,若是他不能为爹报仇他就对不起爹的在天之灵以及三爷爷的一片苦心!他不管那少年是谁,反正他要将他乱刀砍成肉酱!
梁灏君见她为了保护楚墨雪竟不惜说出那些谎话,反正蔡喆的手下也到了,他拉过她连忙往蔡喆那边跑去,与此同时,蔡喆也下令他的手下们将故意投毒的夏万里一定要活捉归案,免得死无对证!
纵然夏万里有着一身好功夫提刀乱挥砍伤了好几个人,但寡不敌众的他很快就被两个魁梧的侍卫反手压着跪在地上。
此时的梁霜降见状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其实她的背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湿了,拔凉拔凉的,她也是很怕死的好不好!
她看着被压制住的满脸狰狞、满身血污的夏万里,这下总算可以对死去的百姓有个交代了,她轻声对他们说了声:“回去吧。”
梁灏君、蔡喆和她打算先行回去,而他们身后的侍卫不知从何处找出了一条很粗的绳子,正打算将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夏万里绑起来,谁知夏万里见仇人即将走远,突然使出蛮力猛地挣开身后的人,捡起他那把掉在地上的大刀狠狠地割了满是脓疮的手臂一刀然后狂奔上前,他打算用那把带着污血的大刀看向梁霜降。
当梁霜降听到身后的嘈杂声时,她意识到可能是夏万里挣脱了要逃走,于是便迅速地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夏万里得意地举着大刀向自己砍来!
一旁的梁灏君未曾料到夏万里居然挣脱开来,一时反应不过来,没能及时将她拉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万里向她砍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梁霜降上方的冬青树猛然作响,一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在夏万里用力地朝那小人儿砍去之时,那人刚好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旋身避开那致命的一击!
梁霜降杏眸圆睁,在惊魂未定之时她呆呆地抬头看着那张美得倾国倾城的娇媚妖娆的容颜,只见他眉头微蹙薄唇微张,抱怨地小声说了句:“真是蠢死了。”
“楚、楚墨雪?”
此时再次被压制住并捆了起来的夏万里听她喊出了他砍到的人的名字,忍不住张狂的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啊,楚墨雪你竟然来送死!我身上的尸毒可是没有经过水流冲淡的,是无药可救的!咱们在阴曹地府见!”
话音刚落,夏万里刚想自尽之时,蔡喆突然拿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并厉声骂道:“混账东西!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来人将他压回去锁住他的双手双脚,让他无法以各种方法自尽!”
“是!”侍卫们见楚墨雪中了刀,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便压着还在叫嚣的夏万里下了山。
梁霜降的脑海中回荡着夏万里所说的那句话,楚墨雪中了他身上的尸毒必死无疑,她整个人愣住了,握着他衣服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在发抖,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楚墨雪见状将她揽入怀中,薄唇边勾起了一个弧度,柔声哄着她道:“没事的,他不过是说出来吓你的,就你那么笨才会被他骗,有梁灏君在我不会有事的,乖,别哭。”说罢,他神色凝重地和梁灏君对视了一眼。
梁灏君明白他的意思,楚墨雪想自己说出些话安慰她,可是夏万里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他也不敢保证能治好楚墨雪,于是他别过脸,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霜降此时轻轻地推开了他,语无伦次地哭着道:“先、先止血!酒,快,快去那些烈酒来!我要帮他洗伤口!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