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你也会信这些神棍的说辞。”夜阙君的话语里潜藏着几缕笑意,他很放松、也很随性。
“本来呢,是不信的。”蓝小玉想起当时自己也是嗤之以鼻,毕竟论神棍,蓝小玉说第二,就不能有人认第一呀,“不过后来事事应验,不由我不信。”
“他怎么说?”夜阙君倒也是有了兴趣。
“金乌西坠第几重,自形自色自往生,春雪须臾冬竹尽,今始天意无报安。”蓝小玉把这几句签字记在心中,轻易就可以说出口。
夜阙君想了想:“此签当解,急速兆速,双年值时,地藏降笔,先报君知。”他脱口而出。
真是一字不差啊。
蓝小玉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夜阙君:“喂,你这家伙到底是冥君还是神棍啊。”怎么跟那签师一模一样。
夜阙君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点能耐于他,不是过雕虫小技。
“你求解为何?”他才不在乎蓝小玉的吃惊,看看,还挺享受自己夫人崇拜震惊的眼神。
“呃……寿限。”蓝小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很少有人上门就问自己能活几岁。
夜阙君愣了下:“真是别出心裁。”他神色古怪,但又夹带笑意,这种无厘头的东西只有蓝小玉问得出口。
所以这句话,倒像了赞赏,好有勇气问:“这签师若真有本事,此签当作无解。”
为什么?因为蓝小玉本就是个已死之人,这签已道明出签人必死之局,这签师若是看出来了,自然知晓内中奥秘。
“哎呀,还真是!”蓝小玉撇撇嘴,那老先生当时就说无解。“他说我为咬着附和之相,而堂中带红且有重合之态,必有高人指点,现在想想,一点没错。”
蓝小玉魂魄重合,高人自然是孙道陵,为其借魂复生。
而所谓的,喜事注定随白而起,主惊主凶,且有贵人相助——她是被蒙蔽了眼睛才无法看清,所谓的喜事,乃是母女重逢,随白而起,乃是父母丧命,又或者说的根本是自己本逃不过章白安的毒手,这一趟路惊险重重——
贵人,贵人,便是夜阙君。
她将一切理解错误,错在感情,错在氛围,错在主观。
夜阙君终于松开那小姑娘了,蓝小玉和他肩并肩坐在屋顶,月色下谈着过往曾经一滴一事,章白安的一切,没有人知道蓝小玉是否真的下定决心遗忘,或者,真的能够忘怀。
夜风撩起她的衣袖,手腕上空无一物,那里本来有一枚铜钱令,如今早已烟消云散。
留下的只有章白安赐予最后的回忆。
那血婴啃咬的痕迹。
残忍又恶毒。
夜阙君没有说话,他抓过蓝小玉的手腕,触碰了一下伤口,蓝小玉缩了下手。
“很疼?”伤口已经上过药,依然斑斑驳驳,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好。
蓝小玉摇摇头。
夜阙君不知想了什么,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月光之下,看的分明,那是一只银丝编就的镯环,金丝盘踞在新环上,够了出一朵净莲的形状,它开的盛大、开的放肆。
“佛莲?”蓝小玉有些稀奇,她对莲花的印象停留在观世音菩萨的座莲上。
“百叶莲。”夜阙君不多话。
蓝小玉还没弄明白,夜阙君二话没说直接拉住蓝小玉的手腕就套了上去,只见那手环一接触腕部就跟变戏法似的不见了。
蓝小玉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极浅淡的痕迹,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那痕迹就像一只腕镯,被印刻进了皮肤。
那朵百叶之莲却变成了一只花骨朵,淡淡的镶嵌在镯间。
这种神奇玩意,蓝小玉是第一次见。
“这是什么?”她摸了摸,没有一点触碰感,跟画上去的没两样。
“地藏盘罗印。”夜阙君很满意的看着那痕迹,说的毫不在意,就仿佛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
“啥……啥?!”蓝小玉心里一个打突,什么地藏什么印,听起来就是很高大上的玩意。
“地藏王那要来的好东西。”
“哦……”蓝小玉点点头,猛的一个惊疑:“地……地藏王?!你、你说地藏王?!”
等等,蓝小玉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地藏王不就是那位立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世尊?——
这玩笑开大了吧。
传说地藏王因见地狱疾苦,众生饱受生老病死、疾病、灾难等,而不忍离去留在地府,牺牲即是成全。
蓝小玉觉得这不过是大乘佛法中的一个由头,领悟皆在个人,却不想真的有这样的事?!
所以,夜阙君就这样把这么吊炸天的玩意送给她真的大丈夫?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回事,说实话,蓝小玉很心虚。
“这样就信了?”夜阙君看着蓝小玉困惑震惊的神情,好像一会惊叹一会又烦恼,只觉得特别的好笑。
“哈?”蓝小玉抬手就揍了上去,“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她就说嘛,如果真是什么地藏盘罗印那种玩意,哪能随随便便送人。
“送给夫人做定情信物,就算是真是地藏王的东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夜阙君不以为意,听他的口气,好像还嫌弃档次低了。
你要不要这么跩?
蓝小玉拿衣袖擦擦,如获至宝,倒不是因为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难能可贵,而是——夜阙君居然会送她礼物。
她就在这刻觉得,哪怕夜阙君送她一根狗尾巴草,她也能欢欣个半天。
不过定情信物……蓝小玉狐疑的看着他,他是认真的?
“这个……”蓝小玉支支吾吾的,她开始觉得额头有点冒冷汗,“这个……”
夜阙君对于她的表现倒是奇怪,怎么送个礼物,就惹得她好像面临了什么巨大的威胁:“不喜欢?”
“不是……”蓝小玉咽了下口水,不管是什么东西,她可以确定这东西绝非俗物,“那个……这个东西,好贵的吗?”她居然问了个极其古怪的问题。
夜阙君皱了下眉,然后无力的抚额喟叹。
“不不不,我是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你……”蓝小玉咬了下舌-头,“你肯定不会白送,说吧,要什么作交换?”
蓝小玉就像是豁出去了。
就算夜阙君口说定情信物,不过蓝小玉被这家伙是没少坑,死也得死的明白,反正东西给了她,可就不能收回了,大不了、大不了,她也送个“定情信物”给他嘛——
有来有往,再见不难。
夜阙君倒觉得新奇:“你想交换?”他勾勾手指,“本君什么都有,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交换的?”
蓝小玉觉得自己确实被坑了,还毫无预兆的被秀了一把,确实——对于夜阙君这样的鬼神来说,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很好,这梗够她自卑反省一年了。
“本君倒是缺个夫人。”夜阙君装作突然想起来似的,他抬起手,那精致漂亮的手指就抵住了蓝小玉的心口,“不如,把你的心交给我。”
蓝小玉怔了下,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半寸的停驻,因为那家伙分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叫做,她还没动手撩,已经被对方撩成了狗。
蓝小玉败下阵来,她拍拍胸口表示:“真真儿的都是你的。”这蓝小玉没说谎话,虽然她总是对夜阙君没心没肺的,但是,她是真心喜欢这家伙。
她蓝小玉说出口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夜阙君就笑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夫人说话一言九鼎,倘若有一天为夫发现了三心二意,那么,一定把这颗心挖出来,好好瞧瞧。”
蓝小玉一个哆嗦,这家伙有时候说话行事就是令人毛骨悚然,不过俗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呀:“呀,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掏出来瞧瞧。”蓝小玉还一挺胸,大义凛然了。
夜阙君的目光就在她脸上晃荡,最后撇了开去:“没胸就别挺了。”
蓝小玉一口老血,觉得自己挨了一枪,还是正中红心的那种。
“喂,”她拿胳膊撞撞他,“竹老太说,泥的想法总是很难改变,”不管是不是事实,至少对于章白安和蓝小玉的事上都可见一斑,“我觉得这也许是件好事。”
蓝小玉这会肖想了下,还有点心满意足的。
夜阙君就笑了起来:“不认为这是固执己见,自以为是了?”这些个词儿,最近没少出现在蓝小玉对夜阙君的定夺上。
蓝小玉就摊手:“那说明我在你心里留下的一定都是好印象。”反句话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是。
“你是为什么会来救我的?”这点其实蓝小玉也一直没想通,她都对夜阙君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怎么这家伙还要来救她。
不是说蓝小玉小心眼,可要是别人这么对待自己,那她是铁不会去多此一举了。
“鸟嘴一直有注意你的动向。”夜阙君说的比较简单,并不想多言。
蓝小玉就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一天晚上鸟嘴告诉她,是夜阙君吩咐的,只是她不识好鸟心,还把他给赶走了。
“所以他还跟着我吗?”蓝小玉觉得有必要跟那家伙也道个歉。
“他跟着的人,是章白安。”夜阙君深深看了蓝小玉一眼。
蓝小玉把鸟嘴赶走了,鸟嘴自然不能总在她身边出现,照夜阙君的话说,与其想尽办法跟着蓝小玉,不如反过来注意章白安的动静,以逸待劳岂不是更有效。
蓝小玉叹了口气,显然是鸟嘴发现了章白安深夜的诡计才通知了夜阙君。
这次她可是得罪了一群的人和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