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有好几天没去探望唐栎了,这一天一大早进城里卖柴,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消息,然后匆匆收了摊,来到悬崖峭壁之下,看见唐栎正在大树上搭建一个显眼的木屋。樵夫明白各种目的是什么,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信息需要知会唐栎。
树上的木屋已经盖好了一半,剩下的部分让樵夫一个人操心了。唐栎换做樵夫的装扮,背上一大捆木柴翻过了两座大山,在民道上跟随众多老百姓一同行走,排队经过官兵的例行简单检查后通过了城门,顺利走进了祈城。
唐栎在祈城的大街上走了两圈,发现城里的买卖异常的多,来往的人群更多,从城外进入的百姓一个接一个,队伍始终不断,大街上快要挤满了人,连立足之地都见不着了。
唐栎不明所以,在路上找的馒头档塞满了人,档口老板尚且来不及做馒头,他只好走进了一家客栈,在柜台上点了两屉馒头带走。
柜台的管事下笔时迟疑了一下,问唐栎:“樵夫,这段时间人可能比较多,厨房的活可能慢些,您若能多等一会儿,我再给你点菜?”唐栎点了点头,然后又怕等太久,于是让管事把两屉馒头改成一屉馒头,再问:“城里为何这么热闹?”
那管事打量了一下唐栎,再说:“你们做樵夫的不是隔三差五都会进城里卖柴吗?最近凑上了参拜,许多有心之人都会参加参拜祈福,但上个月来了一位大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县大人把参拜取消了,许多官兵都跟着这个大人出城去了,也不在城内通知一番,我们也是通过小道消息听说的,许多诚信想来祈福的人不清楚情况,于是都来这边挤地方了,知道情况后又不愿意走,硬生生把祈城当作市集了。”
唐栎似乎听懂了什么,随便说了一句告辞后便跑了出去,背上的柴麻烦,他把柴扔到了一边,跑到更靠近城门的客栈又问了一遍,得知一个月前便有一个叫望渊的大人来到祈城,然后便带着一个大部队的官兵离开了祈城。唐栎听完后异常激动,想都没想便冲出了城外,沿着一路上可能的方向搜了一遍。
轻功的魅力在这里展现,唐栎用了三天时间便确定了望渊带兵行动的方向,一路奔波并发现部队的足迹,趁有士兵掉队的关键时刻出手袭击了对方,换上一身士兵装后顺利混进了大部队。
唐栎还是会担心被望渊发现,于是一直在部队的后列位置。唐栎混在大部队一直走了两三天,他发现望渊带领行走的方向并不确定,甚至可以认为是在盲目寻找,除了如此,大部队的士兵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士兵,他们每个人精神抖擞,但面貌差异甚大,有些人面目可憎,高大魁梧,有些人贼眉鼠眼,畏首畏脑。
原本走在唐栎面前的人粗眉大眼,颧骨颇高,他发现唐栎的外形实在显眼,在众人休憩之际坐到了唐栎旁边,并说道:“来!水!”唐栎并不像搭理任何人,这里毕竟是一个部队,若是被发现自己是外来人,那就麻烦了。
唐栎接了水袋,囫囵喝了一口,递还过去后索性走开了。没等唐栎走了两步,只听到那人凄惨的叫声传遍了周围。
不知多少人从树上快速跳下,手上一把银月弯刀像农民收割用的镰刀一般形状,在士兵的脖子上抹上一刀便草草结束,第一个人惨叫声出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残忍杀害,唐栎出手勉强抵得住两个人的偷袭,只用轻功为自己逃脱。
唐栎第一眼便看见是卢恢带着这些人出手偷袭,心生的仇恨麻痹了全身上下,折返回去杀了两人后又被几个人堵上了,视线之内再看不到卢恢,只好先保安全。
望渊一眼就看到了唐栎,其轻功如此特殊碍眼,另一边卢恢持宝剑飞出,率先冲向唐栎。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唐栎也放不下时间去考虑为禾果复仇的大事,卢恢像猛虎扑食一样加紧追赶,唐栎只感觉到身后的杀气逼近,追赶者用剑气连发数剑,冷冽的内劲化作暗器一般四处飞舞却如同一群猎鹰在树梢之间追捕着逃窜的猎物。
唐栎猛然下坠,双脚化作落叶花蕾又轻足轻点,身上的官兵服加重了移动的困难,左右闪躲间全力褪下负重,转身后退之际用腰刀接过继续飞来的几道剑影,最后一下被对方强大的内息切断了剑身,唐栎不得不舍弃了反抗的想法,翻过身加速逃逸。
卢恢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追赶,但还是被唐栎甩掉了。望渊从后面赶上,问道:“这小子功夫不行,轻功倒是学到家了。”望渊建议不再追赶,道:“反正我们已经找到百同林,百同剑栈也不过近在咫尺,一切还是大事为重,像他那样的毛头小子,来了不碍事,走了没人念。”
卢恢点头同意,便与望渊朝一个方向跑了。
唐栎成功脱险,又绕了树林大半圈,再折返回刚才被偷袭的地方,那里已经横尸遍地,生机全无,无论是大部队或是袭击部队,唐栎已经看不到任何生还者。
凌雨山从无人看得见的地方跳了出来,他手上的兵刃沾满了鲜血,刀口已经缺口变钝,俨然是经过一番砍杀后造成的。
唐栎纵使不敢相信,他尽全力不去想,只是眼见为实,他指着凌雨山手中的血刃,问:“是你杀的吗?”他知道大部队的人应该都为卢恢的袭击部队所杀,但袭击部队的尸体也多不胜数,虽然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只是以目测为准,但袭击部队的人确实死相惨烈,除了凌雨山,他并不认为卢恢和望渊还有时间杀人灭口。
唐栎有点不能自已,他不敢相信凌雨山会出手杀这些人,希望凌雨山会给出任何解释或说辞。凌雨山扔掉手上的刀刃,说:“你没事,真好。”唐栎并不想听这些,他走了过去,双手扯住凌雨山的衣服,差点就想要把他举起来,凌雨山的手有些颤抖,他用双手紧紧握着唐栎的臂膀,解释说:“听我说,这些人都是囚犯,都是重犯,无论是跟随望渊、穿着官兵衣服的,或是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用镰刀割人头比割麦还干脆的,他们都是囚犯,相信我。”
唐栎瞪大了眼睛,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他只是对凌雨山这种屠杀般的行径不可理解。凌雨山无法忍受从唐栎的眼睛里所看到的蔑视,他推开了唐栎,铁铮铮地说:“这些是杀人不眨眼的囚犯,望渊他们并不是随便挑一队囚犯,而是一群重犯,一**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坏人,而且我偷听到,如果谁到最后能活下去,卢恢便把人给放了,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如果祈城的百姓要一次性面对这些应该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的人渣,那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场面?”
唐栎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他认为凌雨山的观念已经颠覆了一个剑客行走江湖的意义,屠杀意味着一个人的堕落,如果用数十人条恶人的性命去换来一个所谓的安宁,那么在此之中只会无意造成一个新的恶人,一个拥有更多恶意以及强大本领的恶人。
唐栎转身离去,身上感觉到的疲惫时多么的沉重,他看清了一个人,一个他曾经认为会锄强扶弱,正气昂扬的剑客,一个披着侠义的皮囊的恶人。
凌雨山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对于唐栎的离去也不多做挽留,他回到了祈城,在一处客栈里再次确认诗桃和信妤的安全,刘懋埒在邻近的房间仍作修养,他一路跟随凌雨山奔波逃命,一边要躲开望渊和卢恢,一边又要跟踪他们,因为刘懋埒身上的书信和地图都被他们抢走了,要找到百同剑栈,也只能依赖望渊和卢恢。
凌雨山私下给刘懋埒说了在百同林的事情,刘懋埒一开始表现出了惊讶,但他默认了凌雨山的做法,并说道:“看来我们无需再等,没有了大部队的拖后,他们一定会加紧步伐找到剑栈,我们也必须找到剑栈。”
凌雨山点了点头,他决定一个人再进百同林,刘懋埒想要跟进,但考虑到两个弱女子,他还是留了下来。
唐栎自负气而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什么方向,只是一路迷茫,竟因此迷路,当他再转身往回走,望渊和卢恢从两边出现,唐栎想要以轻功逃走,被望渊一手拽下,并封住了他的穴道。
唐栎心想,这次可要认栽了,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对禾果的大仇未报,却已经要献出性命,只恨自己当年没能好好用功,至少把功夫练到家,也不至于被仇人如斯羞辱。
卢恢站得比较远,望渊走过来,说:“你们一直在找百同剑栈,对吧?”唐栎心里一懵,想不到对方也知道百同剑栈,唐栎不知道这两人提起剑栈是有何用意,只有第一直觉是动机不纯,并说道:“你对别人的事情也感兴趣?”
望渊狡猾一笑,说:“不,我个人而言并无兴趣,只是我跟别人做了一个交易,如果……如果你能假扮刘懋埒,然后到剑栈认亲,我们就把你放了。”唐栎这才记起,刘懋埒原封书信上有说,是刘懋埒的父亲让刘懋埒找他时用真名自荐上山,所以望渊和卢恢都不可能冒充他人,唯独唐栎与刘懋埒熟悉,卢恢只知道自己叫唐栎,而不知真正的刘懋埒是谁,所以才出此下策,让一个熟悉的人冒名顶替。
唐栎不假思索地回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