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沉潭(1 / 1)

心中恐惧猛然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忍不住就要大声呼喊,然而一个“住”字尚未出口,就被人死死掩住口舌,将我拼了命的往花棚后面拉去。︾樂︾文︾小︾说|

耳边响起小义压抑急切的声音:“姑娘,这事儿咱们管不得!管不得!”

我不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不知道原来他的力量竟然这样大,居然勒得我动惮不得。在一道又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雷鸣中,我奋力挣扎着,望见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的旋波,那双从未如此明亮与锋利的眼睛,在漆黑的永夜中一瞬不瞬的捕捉到我。她用那样痛恨、惊惧和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泣血一般厉声喊道:“莫忘,我信错了你!我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看你如何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连双瞅准她力泄,手中的麻袋仿若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套了个严实。连成利落的将袋口扎紧,狠狠一脚将她踹倒在飞花涧下的碧水潭边上。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闷哼,刺激得我不顾一切,张口就在小义的虎口上重重咬了下去。小义吃痛手劲一松,我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冲旋波抓去:“你们住手!”

就在同时,连双的一只脚已然狠狠蹬在了麻袋上。里面的人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便翻滚着一声不响的沉入了漆黑冰凉的潭水中。

一排滚雷隆隆而过,憋闷了许久的大雨轰然而至。倾盆的雨水携风势哗然而下,砸在身上如中了尖锐的箭矢,细小而敏锐的痛铺天盖地得在周身弥漫开来。我保持着一个伸手的姿势扑到在潭边,眼睁睁看着尚有微温的麻袋无可挽回的向水潭中滚落。仿佛近在咫尺,却已然远在天边——麻布飞速划过指尖的粗糙感觉尚未消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眼前化成飞灰——旋波就这样死在我的眼前,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雨水疯了一般的浇筑,仿佛整个太液池倒扣在层层宫峦金顶之上,几成磅礴之势。我眼前一片深黑的迷蒙,前方是无底的深渊,身后已然没了来路。隆隆雨声中,一个声音犹在耳边切切蛊惑:“你害死了江氏,你害死了旋波,你已深陷泥淖,再无路可退——”

那是我的心魔,一旦屈从,万劫不复。

一口呼不出吐不了的气横亘在心口喉头——这样的事情我还要做多少?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多久?罢罢罢,随他去吧!索性闭上眼睛,就着披沥而下的雨水,深深呼吸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口空气,然后由着惯性一头翻进了被雨水击打如沸的碧水潭。

再睁眼时,一室昏暗。周身潮湿入骨的寒冷刺激毛孔收缩,针扎一般,提醒自己还是个活人。

我听见密集的雨水敲落屋顶的声音,看见属于自己小屋上垂在头顶的天花板,那里横亘着一根粗壮木梁,稳稳挑起满门的重负——原来还活着呢。落水前激愤的心情平息下来,忽然觉得心境疲累不堪。隐隐中听见自己心里一根横梁消无声息的折断,它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内疚不信与怀疑,终于不堪重负。

“你醒了。”云熙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侧目看去,她正坐在这屋里唯一的一张妆台边上。屋里灯光不甚明亮,我模模糊糊看看她莹白的脸上两片嫣红唇瓣在一开一合:“为了一个旋波,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翻身从塌上滚下来,几乎是爬着来到云熙脚下。从前我和她走得那么近,仿佛之间没有距离,眼下,眼下我却几乎够不到她的一片裙摆。泪无声的流出来,我听见自己说:“小主,旋波可以不死的——她过答应我她会安生度日,我也答应过她保她周全——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你是用这种方式为旋波喊冤吗?”离得近了,方才看见云熙疲惫的双眼中氲了深深的痛心:“我的贴身丫头,拼了命替要害我的人喊冤——莫忘,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不顾一切保住她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拿良心来说事!”

她冰冷的,沉痛的冲我低低吼道:“不要以为你有一点小聪明,就可以瞒得天衣无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茫然望着她:“奴婢不敢。小主,旋波跟你说了什么?”

云熙闻言,哼出一个讥诮的冷音:“如不是她,我也只是怀疑。”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扣住我的下巴,尖利的黄金甲套刺得我脸上皮肤生疼:“我来问你,为什么我头次侍寝你跟着去了甘露殿?为什么皇上来了凝阴阁你总是找借口避开?为什么你不愿嫁给夏冉?为什么你跟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禁了江氏的足?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跟皇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弯腰趋向我,原本美丽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到几乎狰狞。原想做出一幅凶恶样子,可渐渐泪水从她发红的眼眶中溢出,忽而就软弱了下了来:“莫忘,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的夫君啊!”

我从原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沉重的负罪感立刻占领心神。开口想说一句“我没有——”却心虚的发不出声音——我真的没有吗?明明是有的,在牡丹园,在甘露殿,在小木屋里,在夕阳下的太液池边上,即便我在云熙之前遇见他,爱上他,可是云熙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妾。

说到底,这件事情是我一直在瞒她,是我不对。

“怎么无话可说了?”云熙见我欲言又止,一滴眼泪自她白皙的面庞滑下时,已然换了一副沉痛面孔:“你怨我手段狠毒,怨我不讲良心,可要不是我挡在前面。哪有你们在凝阴阁的太平日子可过?”她吐出一口气,抬手拭去眼角泪水:“如你铁了心要做宫嫔,咱们主仆一场,我不是容不下你,可是你跟着我这一路,难道还看不出这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吗?”

“小主,我从未这样想过——”听云熙言下之意,已有了为我打点的意思,惊得我连忙否认:“我跟皇上,只是,只是——小主,我害怕,我不愿一辈子在宫里!”

“这可是你真心?”云熙尖利的指甲套在我脸上轻轻一刮,语气软了下来:“天家富贵,你就没有一点动心吗?我宁愿你跟我说实话,也不要我宫里出另外一个翠彩!”

翠彩,自背叛了自己主子之后进了甘露殿,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她的一丝消息。

“小主——”我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自入宫以来,奴婢陪着您一路走一路看,奴婢心里明白奴婢实在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我仰头,真诚道:“奴婢从八岁就进了苏府,苏老爷对奴婢的再生之恩与小主的关爱之情奴婢一日不敢忘怀。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早就将小主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来!”

云熙低垂的眼帘因我一番动情告白而微微抬起,她在烛火中暗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柔情和松动:“莫忘,你是我带进宫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她终于放开我,侧首细思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中已有决绝的味道:“依你的意思,那不论你有没有心,只要皇上起了意,你便再不能在我身边伺候了。维今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你嫁人,要么,你就去掖庭宫吧。”

我愣愣望着云熙逐渐平静与冰冷的面容,时间仿佛一瞬又回到了那个春光明媚的晌午,云熙倚在榻上,含着笑推心置腹的逼迫我。嫁人,嫁给谁?夏冉吗?之后要借他的手,再去为谁开一副十八反的方子?

苦涩的味道从心底泛上喉头,被潭水浸得湿透的衣服头发冰冷的黏在身上,秋风萧瑟中叫我神思清明——方才云熙的真心假意都是一番试探,她还是希望我嫁给夏冉!

嫁给夏冉,既能让皇上消了念头,又能笼络人心,于她而言再好不过。可是,我呢?

与其这样,不如在掖庭宫操劳几年,到时放出宫去,自有大把自由自在的日子可过——

思及此才知道造化弄人。这是我为旋波铺的路,如今走在了自己脚下。

而旋波的尸首则是次日在芙蓉浦被早起路过的太监发现。管事的太监宫女自动忽略了她面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和一双被沸水烫烂了的手,只说是夜间不小心掉进水里溺毙,就这样草草上报,将尸首拉到宫外焚化了事。

而我,则带着一身高热,天不亮就站在了掖庭宫浣衣局的大门口。

云熙冷冷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旋波的主子死得早,所以造的孽只能由她来还。我留她全尸,算得过给她一个周全了。浣衣局的宫女不进太极宫,是个极好的清净处。你且去待上一阵子,静静心吧。”

挨到浣衣局的大门吱呀一声张开,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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