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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边上两个太监就要动手,旋波竟面无惧色,眼光直勾勾盯着云熙喊道:“婉仪小主,这是您的地方,难道由着他人在这里动用私刑吗!”

她这一喊,两个动手的太监倒真的不敢上前,只将眼光询向丽嫔。

红烛明亮的火光打在云熙发上一只点翠黄金草虫头上,折出蓝茵茵的冷光,晃得我有一时的眼花。眨一眨眼,甚至觉得旋波看着云熙的眼光甚是飘忽——我站在云熙身侧,她的眼光便在我与云熙二人之间不断切换,见云熙良久不发一语,大约以为云熙会遵守承诺放她离去,面色上便又多了几分安心与坦然。

众人瞩目之下,云熙这才施施然轻启檀口,嗔了丽嫔一眼道:“妹妹,旋波虽是个奴婢,但说的也在理。”在丽嫔瞠目之下她掩着嘴角笑出一弯凌厉:“凝阴阁是我的地方,这些粗活儿,怎能劳动妹妹的人手?莫知,你去把连双连成叫进来。”

丽嫔闻言大喜过望:“如此,一切仰仗姐姐了!”

旋波愣在当下,直到连双连成走进来扣了她的双肩,这才惊恐得面色大变。一抬头看见立在云熙身后的我,蓦然叫道:“你答应过——”话音未落,就被连成用布塞住嘴巴,只能不甘的呜呜出声,用一双发红发烫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我心中一凛,正想弯腰为她求情,忽听得云熙懒懒说道:“现下夜已深。莫忘,去上两杯茶来,要浓浓的滚滚的,咱们提一提精神也好。”

她这样吩咐是有心要将我支开。我无奈只得返身,在旋波惊恐怨怒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踏出芳菲天的大门,径直往小厨房走去。户外空气中充满了水泽清灵的凉意,那是山雨欲来的味道。

银芯银蕊早已睡下。小厨房的大灶凉得透心,备用的小炭炉内尚余星火点点。云熙要一杯滚茶,我便引燃炭火坐上一只铜调水壶,静心凝神只等水开。

火光跳跃间骤然照见角落里蹲着个人影。心中凛然一动,来不及多想便厉声喝道:“谁在哪里!?”

“姑娘莫嚷,是我!”那人影被我的呼喝声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的从墙角阴影里滚了出来。我听这把不阴不阳的声音甚是耳熟,取了烛火近前一照,小方那张满是冷汗的惊恐面容赫然在目。

我被他这惶恐不安的样子吓了一跳,见他瑟缩的身子居然还在微微发抖,忍不住叱道:“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窝在这里做什么!”

“求求姑娘小声些,千万别让前面听见了!”小方原本清俊的面容已然害怕的有些扭曲:“不瞒姑娘,先前在有凤来仪的时候奴才瞎了狗眼,对丽嫔小主多有得罪。只看今天对付旋波的架势,姑娘可千万别让前面知道我在这里!奴才先给你磕头——”他一躬身,手脚利落的跪在地上把脑袋狠狠往地上磕去。我虽厌恶他之前踩低拜高如今又胆小怕事的行为,到底也不忍心他这样,只得弯了腰拉住:“免了罢,我不喊便是。”又宽他心道:“如今你也是凝阴阁的人,有道是打狗还看主人面,即便丽嫔小主发现了,也不会对你如何的。”

小方抬起脸来,额头上已沾了地上大片的泥灰,合着汗水被他用袖角一擦,立时成了个大花脸,看上去颇为滑稽。我却没有半分笑意,只因他神情太过恐惧不安,连连摇头:“姑娘不知道!”他压低了嗓门在我耳边说:“我昨儿偷听到小主跟莫知姐姐说芙蓉浦的荷花开得好,叫送些去给丽嫔小主。今天丽嫔小主就能把旋波从芙蓉浦捉来,可见是我们小主给丽嫔小主指的路!这是要帮丽嫔小主出气呢,哪里还会看顾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他抬眼看见我震惊的表情,不管不顾拉着我的手几乎要哭出声来:“是姑娘留我下来,求姑娘千万保我一个周全!”

“周全”二字在我脑中轰然炸裂,瞬时将神思猛然收紧——云熙,她从没有放下!说不得什么,我霍然立起就要往外疾走。忽的门外进来几个人,生生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莫知原本玲珑的身形就着烛火映照,影子被拉得颀长。她带着体谅与高深的微笑对我道:“小主叫我来看看茶备好了没有?”示意身后人拎了铜调之后,又在我惊疑的眼光中将那只小小的炭炉拎了起来:“水还没有开,我到前面再热热去——”

“莫知姐姐!”我隐隐知道这开水和炭炉要用来做什么,忍不出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惊呼。直觉想拦下,却被莫知抢白道:“瞧我都忘了。莫忘,小主体谅你,让你早点回去睡,就不用到前面伺候了。”

她面上含着我平日看熟的宁和笑容,却在扭曲的火光中显出狰狞的模样。

我如遭雷击,定定立在原地,口舌只觉发麻发干,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干人等取了物件,扭头往正堂而去。

没过多久,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的宁静,骤然刺进我的心脏,像一只大手将我五脏六腑狠狠攥紧,然后幡然一拧。腔子里传来的不是痛,而是各色滋味混成一锅滚烫的苦粥,沿着嗓子由内而外的泛滥腐蚀,只叫我觉得说不出的痛恨、恶心,内疚甚至悲伤。

“姑娘不能去!”小方见我痴痴往外走去,急忙从方才藏身的角落里爬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他也被刚才的惨叫声惊得失色,拉着我的手湿漉黏腻,浸满了冷汗。

“我怎么能不去?”我听见自己苦涩晦暗的声音泫然欲泣:“我答应过旋波保她周全!我怎么能不去?”说着将手狠狠挣脱,抬脚却半分移动不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小方见双手湿滑拉不住我,干脆趴在地上紧紧抱住了我的脚。

他一边死力抱住一边低低喊道:“姑娘去了又如何?难道姑娘忘了这凝阴阁,谁才是主子了吗?”

这句话宛如醍醐灌顶,叫我恍然明白过来——云熙,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相伴经年的点滴在一瞬间统统涌上心头,我却无法在其中找到哪怕一丝熟悉的感觉——终于,我再不是她身边的知己腹中的虫儿,她亦有了另一副叫我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怔忪之间小方见我立在原地,于是放松了手臂低声劝道:“”姑娘不必如此着急。料想丽嫔拿了旋波来咱们这里,不过是要出口恶气罢了。旋波大不了吃些皮肉苦头,挨过去便是。咱们做奴才的,左右不都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含了三分自怜七分冷漠的话从他口中轻飘飘的说出来,实在叫我心中愤懑难当,忍不住斥他道:“小方公公果然是个通透的人!既然想明白了不过就是一顿皮肉之苦,怎的方才就害怕成那个样子,做奴才的左右不都是这么一回事么!?”

小方原本有些激动的面色懵然一僵,嘴唇动了动再没吐出半个字,环着我双脚的手臂却松了开来,自顾自耷拉着脑袋缩进一角阴影中。我再顾不得他,一气冲出小厨房,正巧看见芳菲天门前抄手上,丽嫔披着一室昏黄暖光与云熙款款告别。清冷的夜风将她柔中带刚的话语送至耳边:“——虽没有问出妹妹牵挂的事情,却有了这些意外收获,妹妹此举也不算无功而返。”她的微笑有着刺目的娇丽:“夜已深,姐姐留步。妹妹就不打扰姐姐清理门户了。”说罢,扶着玲珑的手一路往宫门处走去。

再仔细一看,来时五人去时四人,独独少了旋波的影子。

室内灯火昭然,却再不闻一丝哭喊之声,仿佛刚才那道凄厉只是一场梦魇。我远远望着云熙缓步再度踏过芳菲天高高的门槛。不多一会儿,便见两个高个子的太监驾着一个软若无骨的宫女大步迈出,莫知跟在后面,将一副墨色长袍严严实实附在女子身上,好叫她的身形完美隐在无边浓厚的夜色中去。

我的喉头发紧,眼看着他们出了凝阴阁的大门。芳菲天的灯火灭如星坠时,我便飞奔至大门处。守门的小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拦在我面前道:“姑娘,这么晚出去不合规矩——”

“我是凝阴阁掌宫,小主若要问起自有我自己担着!”我一手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往飞花涧奔去。一路磕磕绊绊,心内从未如此期盼自己猜错,却到底在那绕着紫藤的花棚下,看见三个人影。

如墨夜空被突如其来的龙爪闪电照的恍如白昼,紧接着一道炸雷响彻天地。电光中我清清楚楚看见旋波惊恐无助的惨白面孔上横亘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在连双连成手中辗转挣扎,奋力想冲出二人钳制,却因气力耗尽,就连呼救声都几不可闻。我看见连双的手中拿着一条硕大的麻袋,正敞开了袋口往旋波脑袋上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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