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是晋王、大丞相、加九锡,一切后宫待遇都与皇帝无二,所有规格、称谓,连宫廷布局都是皇宫格式,而且装修得比皇宫还高档,后宫也设有冷宫,专门用以处理那些违法乱纪的宫人和嫔妃。高欢处理了“两个贱人”,命令相府近卫军悄悄行动,把高澄用绳索一捆,押送到相府公堂。
高欢此时是五味杂陈,爱子、恨子,既有舐犊情深的悔恨,又有恨铁不成钢的冲动,见到不争气的儿子,特别恨他用老头子赋予他的小*鸡*鸡居然给老爸扣上一顶绿帽子。高欢心里的痛楚,简直无法言说,也不问一个字,挥舞皮鞭,狠狠抽打了儿子一百鞭子。命令高敖曹:“把这小子关禁闭室,老子要撤销这小子‘世子’的尊位。让小儿子高浟继位。”
高浟是尔朱英娥的儿子,因酷似老爸,深得高欢的喜爱。加之尔朱英娥在平叛刘蠡升的战斗中有上佳表现,更是为高浟赢得了不少分数。高欢对小儿子今后的文治武功深信不疑,更不愿把自己一生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付之非人。
高敖曹押着高澄往牢房走去。高澄这时才深深的失悔: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害了郑妃的性命不说,还将割断自己“世子”的名分,这“世子”的名份太重要了,不仅是晋王的爵位继承权,失掉她,从此也许就和皇帝的身份失之交臂。
这一失足不止成千古恨,高澄刚刚尝到权力的痛快和成人的乐趣,就要退出历史舞台,内心深处真正是悔恨不已,在相府去牢房的道路上轻声哀告:“祖爷救我。”
高澄与高敖曹关系特殊。十岁时是他亲临沧州,鼓动高敖曹跟随高欢起义,一直尊高敖曹为“祖爷”。
没想到“祖爷”一声怒喝:“快滚去牢房里面壁思过,没有高王的命令,谁也别想救你!”
连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高澄此时脐悔莫及,被关在牢房里,四壁高墙,唯光一洞,一道似有若无的光线照射进来,寒气泠泠,铁镣森森。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高澄此生哪里受过这种罪,巨大的失落感使他万念俱灰。悔不当初啊,即便老爸法外开恩,释放出去,他还有何脸面见人,罢了,罢了!
高澄解开身上的丝带,悬于梁上,就要了此残生。
狱卒猛然一声咳嗽,惊醒了正往枉死城追赶的游魂。狱卒放下送来的晚饭,很是不屑地说:“大丈夫百折不挠,岂能一障蔽目,灭了志气。”说完,将一粒纸团放在茫然无措的高澄手中,袖手站立一边,吩咐:“趁热吃饭!”
高澄哪有心思吃饭,打开纸团,见是高敖曹的笔迹:或许邺城司马子如可以设法相救。
曙光乍现,诚可贵的生命终于得救了。高澄见字大为高兴,当即把铁门拍得山响:“拿纸笔来,我要向高王写悔过书。”监狱长听说世子要纸笔,自然不敢怠慢,当即送上文房四宝,高澄急忙书信一封,写明事件经过,交给了送饭狱卒,这时神闲气定,喝酒吃饭。
吃过饭,狱卒心领神会地向世子点点头,收拾好碗筷,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高澄送走了狱卒,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没事时还引吭高歌一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怀念在怀朔镇的日子。
尚书左仆射司马子如是个流氓文人,一直跟随尔朱家族。高欢剿杀尔朱兆之后,见此人对主子忠心,将其收入麾下。
此时在邺城,司马子如正和仆射高隆之、司空胄曹参军(司空府副参谋长)辛术共同负责建造邺城皇宫。七万六千人的民工在邺城兴起大规模施工建设,忙得不可开交。
司马子如在工地上见了使者送来高澄的求救信,大吃一惊,晓得高欢最大的癖好是给别人戴绿帽子,最不能容忍的是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出了这件事,若不急时赶往晋阳,三位当事人的小命恐将休矣。司马子如向高隆之交代几句,顾不上吃午饭,打马狂奔,直扑晋阳,希望能“刀下留人”。
司马子如突然来晋阳述职,他来晋阳也是应该的,高欢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在大丞相府安排酒宴为其接风。
述职报告递交了,酒也有几杯下肚了,司马子如开始吹玄龙门阵了。“不才此去探视了北乡公主、尔朱英娥和小王子浟儿。这浟儿十分可爱,酷似乃父,下官在此恭喜高王了。”
司马子如所说的北乡公主就是尔朱荣的老婆、尔朱英娥的母亲。高欢诛杀尔朱兆,是司马子如一心一意奉送北乡公主到晋阳,与女儿同居于大丞相府。
高欢听司马子如吹捧幺儿,心痒难禁,忍不住舔犊情深地夸奖起来:“此子才一岁多,十分逗人喜爱,他几位兄长尽不在此子之上,今后江山社稷恐怕还得托付与此儿。”
看着高欢舐犊情深的样子,司马子如继续深入话题,往主题上引:“下官在后宫拜望王妃,怎么没见到娄太妃。听下人说,高王已将她打入冷宫,下官不知她犯了哪条戒律,受这么重的责罚。”
高欢推开酒杯,眼睑下垂,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立时乌云密布。长叹一声,说:“娄妃干的事......哎,这事还真正是难以启齿。”
司马子如故意佯装不知,显得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难道娄太妃还外出偷人养汉不成?”
高欢被司马子如的话惹得既恨又恼,大声说:“娄太妃和本王是几十年的恩爱夫妻,怎么会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实是世子无礼,公然奸*我侍妾。”
司马子如这才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说:“哎呀呀,高王把一个侍妾看得比娄太妃都重要,真正是本末倒置。侍妾者,如路边野花,狂蜂暴蝶皆可採之,高王又何必耿耿于怀。”
可是,司马子如忘了,别人的侍妾是路边的野花,任由狂蜂暴蝶乱採;高王的侍妾就是私有产品,不容许别人染指,更不容许儿子充当狂暴的蜂蝶。就这样,司马子如越是轻描淡写,高欢越是被彻底地激怒了,压抑着声音嚷叫起来:“高澄无礼,居然与郑妃勾搭成奸。”
此时,高欢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烦恼和气愤,把奴婢郑玉的供词丢到司马子如面前,痛不欲生地诉说了两人的奸情。
这可能吗?司马子如脸上首先替高澄演出了无辜的表情。
司马子如如此丰富的表情,毫不掩饰他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他接过高王手中的供词看了一遍,又从高欢口中听了黄色故事,烂文人的肚才、文才、口才立即超长发挥,将供词当仁不让地揣进衣袖,冷笑着对高欢说:“高王您聪明盖世,就没想到这样处理有三大错。”
司马子如的话弄得高欢云里雾里的,他就不明白了:我以家法处理孽子三人,怎么会惹来三大错呢。于是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不解地盯着对面的说客。
“来来来,喝酒喝酒!”司马子如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吊高欢的胃口。两人重新举杯,大口吃菜,大碗喝酒。只是高欢的内心在大起大落,不晓得老朋友在什么地方抓住了“漏脚”。
司马子如吊足了高欢的胃口,这才掰着指头说:“以下官浅见:一大错,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世子真的和郑大车有奸情,这与娄太妃有何关系呢。以娄太妃在全国的影响力,您怎么能将其打入冷宫。您也不怕报纸、电视台的八卦新闻炒得您丢尽颜面。那些记者的嗅觉比狗鼻子还灵,平时就巴不得没事找事,挖掘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假新闻扯人眼球。前两天网络上有条新闻说:一个姑娘一次生产出来三条毒蛇,异类‘儿子’一下地,就把母亲吃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堆骨头。网上的新闻您也相信?您这么无情地处理娄太妃,那些记者听到娄太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还不乐得苍蝇扑热牛屎的把个晋王府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是那一大片的摄像机、闪光灯,我看您高王怎么对付。二大错,高澄人望令名皆不在乃父之下,高王您百年之后,还得由世子执掌江山。您把他打入死囚牢,难道要将大魏江山付之非人。当然,高浟不是‘非人’,但他此时才两岁,人生的变数还很大,特别可怕的是:高王您一旦撒手,到时候母壮子弱,您难道就真的不为他的前途担忧。三大错,高澄是您亲骨肉,郑大车与您毫无血缘关系,假如因郑妃之错,连累世子和结发妻子,这是舍骨肉血脉为豺狼陪葬。下官指出这三大错,不知高王以为然否?”
高欢没想到一时冲动背后导至三大错,寻找理由为自己开脱:“郑妃尽管和高澄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已有身孕,多年对本王一心一意,自然不能以豺狼视之。高澄尽管是世子,且有令名。但我看他心骚口渴的样子,恐怕难当大任。”
高欢此时只顾逞口舌之快,完全是老鸦说猪黑,自己不觉得。他本来就是从心骚口渴处打拼出来的,缓了口气,试探地对司马子如说:“先生你刚才说的‘母壮子弱’本王并不担心,据相士说,我还有二十多年的寿数,到那时,小儿高浟也是‘奔三’的人了,我有什么值得担忧的。此子颇似本王,聪明俊朗,非人臣之相。不像他大哥,就是个花花公子。本王属意此子,意欲废世子而立高浟。子如先生以为如何?”
司马子如没想到高欢会因郑大车一案,引动这种天方夜谭,一时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