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想学法海专心念佛,但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傅,这么耗着太无聊了,说说你为什么认定灵光杖不在寺中?你是与法杖有感应吗?”
法海正在呼吸吐纳,被传信这么一吵,便也睁开了眼睛:“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传信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法海:“也不是不可以,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安静了,要不心痒难熬。”
法海被传信磨得没了脾气,却不正面回答,问道:“你们现在对人的临终状态了解了多少了?”
传信一转念,知道法海问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指的应该是当下这个社会的全面状态,便试探着说:“师傅问的是现代人对临终状态的研究?”
法海点头。
传信说:“我还真不懂这个,不过我有万能的百度。”说着笑呵呵地举起了手机。
前夜在法云寺没有信号的手机,此时已经满格。
传信输入“临终状态”几个字,便信心满满在等着回答。
法海微笑地在一边闭目等着,阳光自落叶松的间隙里斑驳地洒在他的头和身上,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有一瞬间,传信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法海不会像刚才一苇大师那样,就这么在这里圆寂了吧?
这些高僧们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先打一个,有时候真的很叫人措手不及头疼不已。
好在很快法海便睁开了眼睛,问传信:“怎样?有回答了吗?”
这次万能的百度也不灵光了。回答问题的倒有很多,五花八门的,但都是用也许、可能、据说之类不靠谱的说法,甚至有一个回答说:“到你快死的时候就知道了。”居然也被采信了。
弄得传信啼笑皆非。
其实这也难怪百度,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准,对人的临终状态几乎无从研究起,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信的回答在“百度知道”里面。
传信看法海欲言又止的样子,灵光一动,便问道:“师傅,是刚才一苇大师临终之死把什么信息传给你了?”
法海微微点头说:“小子果然聪明。这也被你猜中了一半。”
传信沮丧地说:“这才猜到一半?”
法海说:“能猜到一半就很不错了。我确实看到了他临终时候希望我能够看到的东西,不过不是他传给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传信啊了一声:“便是刚才你出手输灵力救他的时候?”
法海说:“不错。”
传信挠头:“太玄乎了。”
法海说:“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人的思想,其实就是一段消息,嗯,用你们的词叫什么?”
传信迟疑地说:“信息?”
法海说:“对,信息。如果掌握了要领,信息的传递,是不受限制的,包括时间和空间。”
传信想到了闪灵,不禁点头说:“不错,闪灵就是这样,不受空间限制,在宇宙间可以任意互达。但一苇大师一生有多少事情经历啊,那短短的一点时间便都传递给你了?”
法海说:“佛祖可以纳须弥于芥子。我接受信息自然也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一秒可以是一秒,也可以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传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说:“师傅佛法高深莫测,小徒理解力有限,你就直接告诉我一苇都告诉你什么了吧。”
法海见传信又露出了懒散本性,无奈地说:“你们现代人就是太急躁,所以修成正果的越来越少。一苇人已去世,但脑部的活力尚在,所以我可以看到他最后的想法,也正是他希望我能够看到的东西。”
传信说:“他说得好好的,就突然圆寂了。本来他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
法海说:“他给我的信息,若是换成语言,可能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一苇他也是知道自己西归在即,他自然也知道我会输送灵力,便用这个办法让我看到了他后半生的风风雨雨。”说完对一苇固执而艰辛的一生又叹息不已。
“啊,我明白了。一苇大师之所以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关键消息被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他身边的弟子无智和无得。”传信忽然叫了起来。
“以一苇的智慧和修养,自然早就知道这两个弟子的来历和使命,但到最后他都没有说破。”法海说。
“果然一代高僧。”传信默然。
两人静坐良久,法海为一苇又念了一遍《大悲咒》,这才开口说:“我们猜得不错,老蒋确实到过法云寺,将法杖交给了一苇。”
“可法杖并不在法云寺啊。”传信说:“莫非师傅是怕无智、无得二人发现什么端倪,先离开法云寺,到有机会再返回去取?
“确实不在寺中。”法海说:“我们就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不用再去打扰他。”
“啊哟喂,到底在寺中还是不在寺中啊?”传信懊恼地随手拾了块石子扔了出去,却惊起了树林中的一群小鸟。
山下道路边的人群中便有几人朝山上看了过来。
传信吓得一缩脖子。
好在山高林密,那几人狐疑地扫视了一遍山林,没有发现什么。
“一苇将它藏到了另一个更可靠的地方去了。”法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镇定地说,“你倒是猜一猜,他会将法杖藏在哪里?”
传信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猜。你们这些老和尚弄出来的神怪,我们小和尚哪里猜得中。你直接告诉我就行啦,省得我花那个脑力,猜不中还要被你嘲笑。”
“不猜倒也可以,只是如此一来,我却须得从头讲起。”法海说。
“左右也没啥事,慢慢讲呗。”传信说。
“呵呵,倒是有进步啊。处变不惊,修炼的第一步。”法海点头:“一苇的一生,都与法杖牵扯不清。他还真是执着啊。当年他沉江之后,不知为何人所救,侥幸得回性命,但根本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寻回法杖。”
“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到哪里去找啊。”传信发现法海所说的竟正好从一苇中断的地方,不由地竖起了耳朵集中了精神。
“那法杖吸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自然不会甘于埋没。不要说一苇在努力寻找,即使他不去找,法杖也会大放异彩。”法海胸有成竹地说。
“得到法杖的人便可拥有法杖的灵力吗?若是落入三岁小儿之手,岂不危险。”传信问。
“有缘人在手,自然陡增法力,妙用无穷。但福薄之人得到,却是祸非福。贪心之人得到,更是祸及三代。”法海说。
传信惊道:“这么厉害。”
法海说:“上古神器,你以为是小儿玩具么?”
传信哑然,但对法杖的胃口已被法海吊了起来,一脸抛根问底的神情。
“怎么,你也感兴趣了?”法海嘲笑。
“听一半的故事,就像撒了一半的尿一样,让人难受。”传信说。
“如此下作的比喻,哪里像一个出家人。”法海大笑,“不过还真是贴切。”
法海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讲究清规戒律的僧人,做事情但求问心无愧,否则也不会在身后留下如此之多的骂名,传信的脾气,与他还真是相当切合。
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
此时山下大路上,一辆黑色沃尔沃急驶而来,停在了众人的前面,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的老僧。
众人似乎就是在等他,见到他纷纷合掌施礼,然后便簇拥着老僧开始上山。
从山下到传信和法海藏身之后估计还得四五十分钟,老僧颤危危地行走,速度更慢。好在传信已经被法海的故事吸引,也不再有刚才的急躁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