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玄指了指最前方的那具看得出来身形极为魁梧的尸身,道:“那是真正的沈文战。”
“什么?那这里全部都是……”风苓乐面色一变,虽然她早有预感真正的沈将军已经被那冒牌货杀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做得这么绝,竟然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屠戮一空!那可是近千条性命啊!
南宫玄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驻守边城的将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了,连带着整个将军府都被人换得干干净净,而这里的地方官却一无所觉,若非他刚好路过这里,天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这些尸体身上都没有伤痕,仵作验尸后也没有查出他们的死因,所以我想让你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风苓乐点了点头,也不害怕,径直蹲了下来,一双小手无所顾忌的就在沈文战尸体上摸了起来。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着风苓乐这个样子,南宫玄也是眼角一抽,默默将头转了过去。
风苓乐一边用手检查,一边配合目力,仔仔细细将沈文战的尸体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奇怪了,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看他的五脏六腑,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到底他是怎么死的呢?”风苓乐喃喃自语,手上已经沾满了沈文战尸体上的秽物。
风苓乐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啧啧了两声,正欲站起身来去将手上的东西清洗干净,眼神却是蓦的一凝。
不是尸水!
这感觉,不是尸水,是脓水!
据风苓乐推断,这些尸体死亡时间已经在一个月以上,一个月,足以让他们的尸体产生尸水了,可现在,那粘稠的触感,分明就不是尸水,而是脓水!
“我知道了!”
“什么?”
风苓乐站起身来:“我先去洗洗,等下回来给你说,还有,这些尸体就别安葬了,都火化了吧,越快越好!”
“嗯。”南宫玄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当即挥手让司棋去办。
半个时辰之后,风苓乐回来了,南宫玄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久?”
风苓乐一遍一遍闻着自己的手,直到确定没有味道了,方才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道:“太难闻了。”
南宫玄失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怎么可能?”风苓乐白了南宫玄一眼,小声嘀咕,“我可是还要用这双手摸你胸肌腹肌来着,怎么能不洗干净了……”
“你说什么?”
“没啥!”风苓乐立刻摆手,冲着南宫玄甜甜一笑,而后立刻敛了神色,做出一副肃穆的表情,道:“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南宫玄:“……你说。”
“刚刚那些人,都是死于癔诊!”
“癔诊?”南宫玄皱了皱眉头,“可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全部化为脓水……”
风苓乐点了点头:“的确没有全部,但已经开始出现化脓的迹象了,我刚才弄了一手的,不是尸水,而是他们身上的脓水!”
“所以你的意思……”
“我推测,他们应该也是被人在身体里种植了癔疹的病原体,只是剂量太少,虽然足以让他们失去,但却不足以让他们的尸体化为脓水消失,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风苓乐的声音极为笃定。
“病原体?”
风苓乐想了想,解释:“就是带来癔诊这种病的源头。”
南宫玄似懂非懂,不过他对于医术一道,本来也不怎么了解,是以,南宫玄没有追问,而是道:“长安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父皇听说有可能是癔诊,立刻派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过来,最多三五天便能赶到。”
风苓乐皱了皱眉头:“风衔也在其中?”
“风衔身为太医院院首,这个时候,他当然义不容辞。”
风苓乐点了点头,脸色却并不好看。
“你担心他会和你作对?”
“嗯。”风苓乐毫不避讳地承认,“他一向把我这个女儿视为奇耻大辱,如今我和风家虽然已经脱离关系,但风衔只要看到我,心里就会不舒服,他一定不会好好配合我的!”
南宫玄眸色一寒:“他敢同你作对我就杀了他!”
“南宫玄!”风苓乐没好气地白了南宫玄一眼,“这个时候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南宫玄正欲开口,此时,司棋突然闯了进来,单膝跪地:“主子,王妃,属下有要事相告!”
南宫玄知道司棋不是那等冒失之人,眼看他的神色如此凝重,脸色一沉,难道……是燕北边关出了什么事?
“说!”
司棋双手呈上一张纸条,道:“主子,这是黑河边关和王府内同时传来的急报!”
黑河?
果然是燕北边关出了事!
南宫玄沉着脸,将两张纸条上的字一一看完,双手蓦的收紧,骨骼“咔咔”作响:“到底怎么回事?!”
司棋双膝跪了下来:“都是属下无能,请主子将属下治罪!”
南宫玄一掌拍在一旁的桌子上,楠木做的桌子瞬间被他拍了个粉碎,风苓乐心中一跳:“南宫玄,你冷静一点!”
南宫玄面色冰冷:“本王不相信有人能破了你的机关术!一定是内奸!是谁?”
司棋垂着头,不语。
南宫玄一脚踢了过去,司棋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说!”
“是……是年翁!”司棋撑着身体,艰难地重新跪好,缓缓道。
“小年?他做了什么?”风苓乐面色一变,年翁可是她的徒弟,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然让南宫玄暴怒成这个样子?
司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道:“回王妃的话,年翁他……放走了燕北的细作!”
“什么?”风苓乐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想起了第一次见年翁时他请自己喝的那杯龙骨草药酒,想起年翁将那本隐山秘本送给她,想起年翁不耻下问甘心拜她一个小小女子为师……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年翁,竟然会是燕北的奸细!
他隐藏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主子,王妃,年翁放走阿莫书之后却没有和阿莫书一起走,司霖一路追踪,发现年翁是往食阴谷的方向去的。”
“战狱!又是战狱!”
风苓乐眉头几乎打成了一个死结,战狱刚刚在红城散布癔疹,如今又挑起燕北和龙炎的大战,战狱,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下去吧。”南宫玄对着司棋道。
“主子,黑河那边……”
“下去!”
“是!”
司棋走后良久,南宫玄始终拧着眉头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乐儿,燕北的军队,已经渡过黑河,攻陷我龙炎三座城池了。”
闻言,风苓乐心中一跳:“南宫玄,你……”
南宫玄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风苓乐的心情也瞬间沉重下来,她记得南宫玄曾经逼问那个女囚阿莫书身上的什么密函来着,如今阿莫书逃脱,密函定然随着她被带回了燕北,如今龙炎接连被攻陷,只怕和那密函脱不了干系。
燕北沦陷,那是不是意味着,身为燕北三十六军真正的主帅的南宫玄,即将离开她,披甲上阵了呢?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到了该替阿希换药的时间,风苓乐默默起身,回了主街。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
红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三品巡抚吴意林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红城境况的变化,在将军府外跪了三天三夜,向南宫玄请罪。
风苓乐替阿希做了截肢手术,手术做得很成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有病毒的血液大量流尽的缘故,阿希的癔疹竟然好了许多,身上的红斑开始逐渐消失起来。
然而这三天,也陆陆续续死了好几名病人,风苓乐曾尝试过也替他们截肢让病血大量流失,然而结果却并不乐观,这些人哪怕手术十分成功,也依旧死了。
风苓乐让所有人重新住回了屋子里,虽然经过这么些天,在风苓乐的有意为之之下,大家逐渐知道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仙女”,而是当朝燕王妃,但大家对她的信赖与拥戴不减反增,对于她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她让他们住回屋子里,他们就听话地住了回去,当然,无故消失的事情并没有再发生。
对于那种即将死去无力回天的病人,风苓乐都会事先让他们集中到一起,然后在他们的尸体化脓之前将他们火化,尽可能的减少病毒传播的数量。
而这三天,唯一没有发生的事,便是南宫玄与风苓乐之间的事。这三天,风苓乐没有回将军府,南宫玄也没有来主街,两人谁也没有见谁。
第四日,刘丁一大早就来告诉风苓乐,太医院的人到了。
风苓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医书放下,道:“走吧,去见见他们。”
“等等!”刘丁拦住了风苓乐,继续道:“不止太医院的人,他们中间,有一个人乘坐十六抬大轿而来,根据你们龙炎国的规矩,我猜测那人的身份一定极高!”
“十六抬大轿?”风苓乐眉头微皱,“也罢,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是!”
风苓乐带着鬼医谷会医术驻扎在主街的众多弟子在主街接口迎接长安的来人。为了避免癔诊散播过快,之前围住主街的军士并没有撤去,而是依旧围在这里,防止无关人士进出。
风苓乐等人等了足足一刻钟,此时,南宫玄突然现身,在风苓乐身旁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