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若真是通灵之体,这日后的路,定然比他人艰险万分。”南宫玄亦是忧心忡忡道。
这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个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子女好的,多数宁可只愿自己的儿女平平安安一声,也不想他在刀剑上去揽富贵。
见风苓乐不说话,南宫玄才低声接着道:“如此一来,他若是修习内功,辅佐以外功入手,其中效果定然是千百倍于常人,超越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几乎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速度。只是……”
风苓乐接着叹口气道:“只是这样,一定会有很多弊端不是么?对孩子来说,一份无法掌控的力量,比什么都来的可怕。况且他进步神速,基础不扎实,不稳当,定然也会留下心魔,总之,这一切看起来天作之合的东西,总会留下隐患的。”
风苓乐的话显然说中了南宫玄的心思,他的面色也同样凝重。
“况且,我还听闻过一种上古邪术,以通灵之体作为炉鼎,只需在灵体最盛之时采补,就能得其灵气,充实那施术者,虽然不知真假,可……总觉得这通灵之体,利弊难言啊。”
风苓乐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没有人听他们的谈话,这才安抚地拍了拍南宫玄:“莫多想了,进步神速乃是天生,自然会遭人嫉妒罢了。”
“本来我还打算,到了华国,安稳下来之后,就着手教他武功,如今看来,此事还是向后压一压吧。”南宫玄道。
“不。”风苓乐开口,严肃地看着南宫玄:“这件事不能暂压,待到安稳下来,你就要教他,只是进度要放缓,不能一蹴而就,要稳扎稳打。”
南宫玄明白了风苓乐的意思,道:“且放心吧,我有分寸。”
正说话间,外面却一阵嘈杂,冯顺挑了帘子,将南宫雨抱了进来,神色凝重道:“这本来要出城门了,城门却不让出了,看来是沈烈的军队回来了。得等到军队过完,咱们才能出去。”
南宫玄立即道:“你坐到车里来,让司南赶车,莫让人瞧出了端倪。”
冯顺点了点头,坐了进来。
风苓乐捻起窗帘的一角,看着城门洞开,百姓官兵俱列两旁夹道欢迎。
马车就停在一个隐蔽的小角落,冯顺就透过车帘的小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高头大马开道,亲卫随行。
沈烈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一身战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沈烈意气分发,十分得意。
冯顺看在眼里,却是恨的牙根痒痒,一双手攥成了拳头,不住发抖。
南宫玄一手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住,却让冯顺动弹不得。
细雨再次落了下来,窸窸窣窣地打在马车上。
车马并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皆为名利。
世间百般嘴脸,尽在其中。
待到沈烈的军队一一进了城,这城门处才接着放开了,让来往的百姓过去。
司南赶着马车,随着人潮,晃晃悠悠出了城。
冯顺在车内,抱着自己父亲的牌位,无声大哭,不住哽咽地抽动身体。
风苓乐与南宫玄对视一眼,搂紧了雨儿,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好静静陪伴着这个伤心的少年。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风雨飘摇地越发惨淡。
同一片天,下着不同的雨,此时的华国的都城应天府,也下着雨,却是热热闹闹的,十里红妆,铺红了应天的主街道。
“娶新娘子喽——”
敲锣打鼓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昌丞相的府上还从未这般熙攘热闹过。
“看看,这谁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给昌丞相的独子啊?”
“这不是那个郭家的女孩?哪里有福气了,那昌明礼可是个爱打媳妇的主,他前一个,不就是被活活打死的吗?”
“嘘——!别说了,让人听到,仔细你的皮!”
不管周围人声鼎沸,其他人如何议论纷纷,吉时一到,新娘子就该上轿了。
新娘子拖着嫁衣裙摆缓步登上花轿,绣花宫鞋还未迈出半步却停下来收了回去。
天在下雨,浓重乌云间不见一丝光亮。
新娘子似是用力抬了抬头想要看看这天色,她依礼举着把折扇挡着脸,几滴雨水打在脸上,只得伸手正了正发冠复又低下头去。深红色的织锦嫁衣沾了雨水更深了几分,像是染了墨。
绣花宫鞋在一滩水中踩得污了,还不等新娘子开口说些什么,她身后一个奴才开始对着她喋喋不休:“小姐您慢着点儿,雨天路滑摔了新娘子可不好,可是要治奴才们的罪。哎哟您别苦着您那小脸儿,您看看,这雨天多好多吉利,要是个艳阳天咱们小姐又得挨晒。雨嘛,润物细无声嘛,跟您多像,恬静可人!”
“孟公公,承您吉言了。”新娘子开口,声音沉稳不失几分女性的婉转。
这孟公公,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是宫里的皇后派出来,专门为自己哥哥的婚礼长脸的,昌平安的独女嫁给了白风钰,做了皇后,却是在皇宫里守了许多年的活寡罢了,只有权贵,没有感情,也不知她心下如何。
且不论其他,就论这当前,这孟公公自然是趾高气扬的。
“成,那就别耽误时辰了,您赶紧儿的,扶着咱家,上喜轿吧。”
其实论起身份来,这新娘,倒也不比他昌家差多少。
新娘子姓郭名念云,年十五,当朝名将郭云凡的孙女,当朝都尉郭暧与一位外邦嫁过来和亲的公主的女儿。
郭氏家世显赫,门当户对自然该嫁与当朝丞相的儿子。
此时雨已然减弱不少,坐在花轿里耳畔仍不断传来雨点敲击顶棚清脆声响,花轿里漫着微凉的潮气,绣花宫鞋也沾了泥,念云丝毫未顾及眼前,现在的她揣了满心幸福憧憬几乎要溢在面上,虽她从未与新郎谋面,但对于儿女情长对于平日里被列为禁忌的男女之事,此刻她兴味盎然如同一只猫儿,向着未知事物展开探索,不论福祸。且天下之事,孰福孰祸,孰是孰非,又有谁人得知?
细雨绵绵不绝,当轿子停在昌丞相府正门前时确是小了不少。人尽皆知,成亲是要择吉日而成,如今阴雨不断,实非吉兆。
昌丞相府的事情,战狱的人盯的清清楚楚,对于这新娘的家世背景,早就回报了墨瞳,墨瞳细细看过之后,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将文书随手放在了一边。
顺带一提,墨瞳如今明面上是将军,可暗地里,还由着风苓乐的授意,参与的内阁的些事务,与朝中的两位丞相分庭抗礼,手底下自然就是宴芳春与战无双袭末等人。
宴芳春辅佐着墨瞳,处理朝中递上来的折子。
见墨瞳将文书放在一边,反而好奇地拿起来翻看。
不然怎么说女人和男人的思考方式不同呢,墨瞳看了之后没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宴芳春却看出了一丝苗头。
战狱出身的人,个个儿都是顶好的情报高手,善于从细微的角落里攫取情报。
比如宴芳春,就从文书上的一条:“郭念云并非处子之身。”除此之外,却是没有写明原因或者其他什么。
这却让宴芳春,就动了活络的心思。
女人总是爱八卦的,且女人的直觉,总是异常的准确,只是这一八卦,倒是八卦出来了把柄。
据战狱中错综复杂却又异常精准的情报网来说,关于郭念云的成长过程,其中有过几次不小的波折,母亲早逝,父亲官职被罢免,再被召回,大起大落等等。
其中人物名称事件,林林总总多多少少,列出了数千条。
其中暗害过郭家的人有之,暗地里帮过郭家的人亦有之,其中的许多事情,细致到了就是当事人,未免都那么清楚。
若让外人看到了,这战狱的可怕之处,足以让其吓破胆。
就是在这千余条的消息中,宴芳春仅仅凭借着一双毒辣的眼睛,从中看到了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人——一个秀才。
这其中的原因却是由于,郭家中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事无巨细陈列在册,几乎是公开的不公开的,能见天日的不见天日的,战狱中,都有记载。
只是这个秀才,却只记录了何时入府,入府做什么事,却没有记载,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府门的。
能让郭家隐瞒的这么严实,除了生死攸关的大事,便是那些实在私密的事情了。
这一个叫做春晓生的秀才,曾经做过时年八岁的郭念云的教书先生,教书两年,而后被其父赶出了郭府,而后变卖字画,流落街头,而后不见了踪影,已经五年有余。
让宴芳春不解的是,若是此人就是那个玷污了郭念云身子的人,以郭家的手段,怎么会让他活到现在呢?此人定然是有大本事的。
再着人单独去查这个春晓生,却是让墨瞳与宴芳春,俱是大吃一惊。
这个春晓生,还有一个名字,叫宗政流玖。
是宗政元嘉的师父,亲师父。
是北忘山的主人,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代剑宗之王,他到底,是为何,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宴芳春这次可是较上了劲,就连战无双红着脸挠着头请她去赏月,她都给抛到脑后了,这样的的,若是放在现在,就是三个字:“工作狂”。
宴芳春确实探查到了这宗政流玖在郭府的消息,只是这消息,看起来,却是没有丝毫的可取之处,十分平淡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