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是天朝上国,更是礼仪之邦,我是大清使者,两国虽是交战,却也不能如此对待我吧?“索尼拨开护着自己的亲卫,义正言辞地对围着的那些明军夜不收说道。
他的话才说完,就见为首那个夜不收首领,“呸”地一声,一口吐沫就吐了过去,幸好索尼也就三十来岁,正当壮年,身手敏捷,连忙避让,才没被吐个正着。
堂堂大清使者被这么羞辱,索尼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的护卫更是想拔刀向前动手。索尼一见,吓了一跳,周边这些夜不收手中的火枪都对着自己这些人,惹恼了他们,他相信这些夜不收绝对会开枪,皇上的重托还怎么完成?
这么想着,他立刻伸手按住了护卫首领的手,不让他拔刀。
明军夜不收首领见了,冷冷一笑,喝斥道:“一群叛逆,也敢说两国,真他娘的不要脸!”
满清是建州女真出身,而建州女真又是大明辽东都司下辖,这么说,谁也不能否认。但不管如何,总不能自己承认是叛逆吧,他正想开口分辨时,就听这明军夜不收首领又厉声喝道:“都给我帮了,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索尼扫视了下周边这些虎视眈眈的明军夜不收,心中有点害怕这些莽夫真会动手,就只好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即对自己的亲卫吩咐道:“都把刀丢了,不要引起误会!”
他的这些护卫,都是皇太极派给他的精锐。他们这些人,何曾被他们认为的明狗如此羞辱过?虽然现在大清困难,可他们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打不过明狗,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弃械受绑的行为实在是对他们的侮辱。
一时之间,这些护卫实在有点拉不下脸面,握着的刀虽然是下垂了,可终归是握着不放。
索尼看到明军夜不收首领一声冷笑,似乎就要开口,他便急了,连忙亲自夺下护卫首领的刀,一下丢在地上,而后厉声喝道:“我是钦差,谁敢不听,信不信本钦差劈了他!”
听到这话,想起身上的重任,这些护卫才纷纷丢了兵器,顿时,“叮里哐当”地响了起来,有人觉得悦耳有人觉得刺耳,终归是属于屁股问题。
几个明军夜不收的动作丝毫不慢,立刻上前动手,把这些建虏,包括索尼在内,绑了个严严实实。且双手往后绑得有点紧,姿态有点不太雅观。
刚绑好的时候,有快马回来了,向明军夜不收首领禀告道:“大帅有令,押他们回去!”
索尼听到,心中松了口气,虽然受到了侮辱,可终归是往前走了一步。皇上的重托,一定要完成才行!
到鞍山驿堡城下时,索尼看到城头上,旌旗林立,明军兵卒犹如标枪一般站在那一动不动。城门大开,不时又一队队地骑卒或进或出。在这些明军的身上,索尼看到了久违的一种锐气。只是让他遗憾的是,这种锐气,以前是在大清军卒身上的,可如今,却是在明军身上看到了。
他正在感慨着,忽然看到押解他的那些明军夜不收向他走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到地方了,估计是来给自己松绑的,正想说句场面话的时候,就看到走到他面前的那名夜不收忽然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布,索尼正纳闷着时,就见眼前一黑,原来是个黑色头套,套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再声明,我是大清使者,不是俘虏,更不是探马,不是来刺探军情的,你们不能这么待我……”
索尼挣扎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之前那个令人生厌的夜不收首领在开口说道:“他再嚷嚷,就把你的臭袜子塞他嘴里,烦!”
一听这话,索尼立刻停止了挣扎,也紧闭了嘴巴不敢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和这些明狗的低级军卒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对牛弹琴。现在先养精蓄锐,等一会见到明军统领,再好好说话,只要能完成皇上交代的重托,为了大清的未来,所有的屈辱,我索尼都认了!
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下,而后头套被取走。索尼猛地,有点不适应光亮,稍微眯了下眼睛,才看到面前有个案几,在案几后面坐着一员武将。根据消息,这人应该就是关宁军中的骁将曹文诏。
他正想到这里,就听到边上有人大声喝道:“大胆,见了大帅还不跪下?”
“跪下!”不少人齐声喝道,声势很大,气势很足。
在来之前,索尼专门研究过明国这边,以便能做到心中有底。对于明国镇守鞍山驿堡这最前沿的将领,他自然是了解了的。而曹文诏以前虽然在关宁军中不是最有名的那个,可好歹打了多年的交道,多少都了解一些。
因此,虽然阵势很大,可索尼就是不跪,昂首对堂上的曹文诏,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乃大清使者赫舍里·索尼,奉皇上旨意……”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就感觉自己的腿后窝被人踹了一脚,身不由己,一下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自然就打断了他的那番话。
不止如此,身后还有喝斥声传来:“叫你跪下,耳聋了么?”
义正言辞地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踹进了肚子里,让索尼憋得有点难受。他知道,此时不能再像城外那些明军小兵时候示弱了,他昂着头,立刻大声说道:“我奉旨前来,大明有莫大的好处。谁敢耽搁,必会被朝廷追究!”
一听这话,曹文诏便一摆手,脸上带了点好奇吩咐道:“让他站起来说话!”
索尼听到,心中松了口气,心想明国的这些武将,果然最怕的就是文官,特别是那些朝中文官。他站了起来,顺便眼角快速瞄了一眼,发现两边都站着不少武将。这处大堂,应该是曹文诏的军议大堂。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后脑勺的那根尾巴捋回了脑后,索尼抬头挺胸,看向曹文诏,重新换上义正言辞地语气说道:“我大清和大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以至生灵涂炭。我们两国,再这样打下去,会让更多的百姓陷于水声火热之中。因此我大清皇帝便想和大明摆刀兵,马放南山,从此辽东不再有战争……”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边上有一明将忽然冷声插了一句。
索尼就当没听到,继续在那说道:“我身上,有我大清皇帝的亲笔旨意,欲与大明议和!”
说到这里,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份卷着的明黄色布料,可能因为被绑的原因,有点皱巴巴了,他连忙捋了几捋,才双手捧着呈上。
自有亲卫上前拿了这份东西,曹文诏接过来展开一看,确实是皇太极所写,模仿着大明圣旨的字样,只是大明改为大清而已。圣旨中,皇太极也说了议和一事,还说全权交给钦差赫舍里·索尼把握。只要有利于两国息战,一切都好商量。
曹文诏听了后,把这份山寨品往案几上一丢,冷冷地说道:“你们上次不是没有来求和过,可实际上呢?可有半分诚意?辽东叛逆而已,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听这话,底下众多将领纷纷响应,冷嘲热讽地刺激着这位金钱鼠尾。
“是打不过了吧,想投降就直说,还议和!”
“议和干啥?投降都没门,直接把你们这群叛逆灭了便是!”
“对,议和了我们屁的军功啊!依我看,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然后领军杀奔沈阳,再去砍了那奴酋的脑袋!”
“……”
大堂内,一时嘈杂声一片,反正群情汹汹,都想把索尼杀了,反正没人想着议和。
此时此景,索尼忽然犹如发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那难听的笑声还真有点大,都盖过了大堂内众将的讨伐声。
曹文诏一听,脸色一沉,喝道:“为何如此大笑?”
索尼一听,心想来得正好。不过他拿捏着分寸,并没有立刻收住笑声,直到曹文诏似乎要发飙了,他才及时收住笑声说道:“我笑你们明国还真是狂妄自大,在座的,谁敢说,领军和我大清勇士一战,会有必胜把握?要是不信,我乃大清钦差,可令辽阳出一军,和你们关宁军单挑,谁敢试试?”
他的眼睛扫过两边明军将领,见他们勃然变色,似乎要爆发出更多怒火,当即提高了声音,立刻又说道:“真要把我大清逼急了,辽阳沈阳不要了,十万大军直袭京畿之地,你们皇帝会如何应对?还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满清这时候有多少兵马,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索尼在说时自然要增加说话的气势,夸张是免不了的。
威胁过后,索尼的声音回落了不少,脸色诚恳地对主位上坐着的曹文诏说道:“然而,我大清皇帝知道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对明清两国都大为不利。另外也不得不承认,大明之强大,实非我大清所能撼动。经过这么多年来的交战,我大清也确实过得艰辛。因此,这次议和,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我大清皇帝令我为使者,有什么条件,大明尽管说来,凡事都可以商量!”
听到这话,曹文诏似乎有点意动了。一时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指敲着案几,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甚至还拿起那份皇太极的旨意又看了看。
索尼一见,觉得自己终于说动了曹文诏。如此一来,那接下来便是扯皮的阶段了。明国这边,有条件尽管提便是,等回头把议和内容或者相关军情禀告去京师,等有消息返回,自己这边再变卦一二,再抛点诱饵什么的,这时间就过去了。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大堂外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反正闲着无事,索尼转头一看,却见一员年轻的将领,英气勃勃地大步走上堂来。
“曹师将!”
“见过曹师将!”
“……”
一时之间,两边的将领纷纷向这年轻将领见礼,听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官名,索尼脑中很快闪过一个人名,新军统领曹变蛟!
没错,来人就是曹变蛟,就见他在索尼面前停下,上下打量了一下。
索尼一见,心知他是明国皇帝训练出来的新军统领,虽然官职比曹文诏小,可却不能忽视。他脸上立刻挤出一点笑容,正待说话时,忽然就见一个碗口大的拳头出现在面前。
事出突然,来不及反应,口鼻处被打个正着,这力气还大,索尼巨疼之下,都站不住脚,“噔噔”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捂着鼻子的手缝中,鲜血涌了出来。
“叔父,建虏又派人来忽悠我们,假装议和而已。”曹变蛟冲堂上的曹文诏大声说道,“不用和他废话,直接拉出去砍了祭旗便是!”
索尼一听这话,都顾不得鼻子疼得要死,正待要说时,就听曹文诏似乎带点疑惑的语气说道:“本帅看这一次,似乎有点诚意啊!你看……”
一听这话,索尼心中松了口气。只要曹文诏相信就好,不过自己被打得这一拳,怕是要不回公道了。毕竟这曹变蛟不但是曹文诏的亲侄儿,还是皇帝所新军的统领,有圣宠在身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曹变蛟竟然不等曹文诏把话说完,就又在那里嚷开了:“屁的诚意,这些猪尾巴的建虏,最是狡猾不过。空口白话的,光说说有什么用?真有诚意,还会派探马在和我夜不收厮杀?”
话说到这里,曹变蛟又往前走来,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还想踢上几脚。
索尼一看这年轻人不好对付,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大声说道:“我大清真有诚意的,探马是不是,只要我传回消息,说大明真可以议和的,那边立刻便会收兵,绝不会再和大明交战!”
或者是他捂着口鼻说话,虽然他说得一口大明官话,可还是有点含糊不清。曹变蛟就当没听到,走到近前,果然是去踹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