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没有丝毫起伏变化,香盈袖冷冷一笑,“父亲可真会开玩笑,世间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我与半月自然是真的!”
闻此,香廷贺沉了沉眸,打量了她半晌,并未在她脸上看出任何不妥,当即叹了一声道,“为父知你心中有苦,这么多年的确是为父冷落了你,但是你也不能为了气我随随便便带一个男人回来就说是你的夫君吧!半月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碌碌无为的寥落子弟,以你的眼光定然不会看上这样的人,为父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他说得如此笃定,香盈袖都不得不怀疑他手里是不是握了什么证据!
她挑了挑眉,“父亲还真是高看我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生活在一片小天地中,不见人事,亦不知婚姻大事原是要架在利益之上的,盈袖只是单单看上了半月这个人,与他的身份地位无关。”
香廷贺狠狠蹙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语之间已是透出了威胁之意。
香盈袖淡淡一笑,将步摇放回锦盒里,推回香廷贺面前,“承蒙端亲王殿下看中,这步摇我是断断不能收的,父亲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罢,她淡定起身,理了理衣裙悠然转身。
“站住!”香廷贺怒然拍案而起。
香盈袖脚步一顿,不曾回头。
身后传来香廷贺怒然勃发的声音,“我不管你和那半月是真是假,既然端亲王殿下看上了你,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那个半月你最好尽快将他送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香盈袖漠然转身,眉眼间染上了些许寒凉。
红唇微动,“那也得看父亲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香廷贺双眼微张,她又道,“王上大寿在即,父亲您还是多花些心思在那上面吧,可千万别送去什么拿不出手的礼物凭白打了自己的脸面。还有,半月是我夫,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休想动他,如若不然,我定叫你整个香家陪葬!”
不理会香廷贺惊愕薄怒的表情,她一拂袖翩然转身。
香廷贺还愣在当场,门口传来悠悠然浮冰碎玉般的声音。
“有些人,表面上处于弱势,却不代表他是真正的弱者,早晚有一日父亲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
一句毫无起伏的淡语惊得香廷贺满身冷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口中的处于弱势之人又是谁?
香盈袖径直回了简笙居,彼时半月正站在院子里瞅着院子里唯一的一棵白兰树发呆。
香盈袖在他不远处停下脚步,目光直直落在他姣好的侧脸上。
眉如画,唇如朱,轻袍缓带,素衣墨发,慵懒散漫,当真美极。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香盈袖脑子里蹦出香廷贺的话,一时间有些烦躁。
她这边没有动静,倒是那厢半月突然转过身来,目光恰巧撞上香盈袖来不及收回的眼眸。
两人皆是一愣,香盈袖随即反应过来颇为狼狈地转开目光。
半月挽唇一笑,移步走向她,邪邪一笑,满是调侃,“娘子这是在偷看为夫?”
香盈袖不自然地低咳一声,背过身去,“没有。”
她这话说的小声,颇有些底气不足的味道。
“娘子你在心虚。”半月的声音里满是愉悦。
香盈袖咬了咬唇,“王上寿宴在即,我瞧你也没几件衣裳,你与我上街去买些新的吧!”
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半月挑了挑眉应道,“好。”
来到街上,看着大街小巷的行人,听着商贩的吆喝声,香盈袖的尴尬总算缓解了些。
她拉着半月直接寻了流衣阁而去。
“二位需要什么,小店随意挑随意选。”
香盈袖随意看了眼道,“我要妙音娘子的绣作。”
店小二满脸笑容僵了僵,“姑娘,妙音娘子的绣作都是由客人提前约好做的,不知您可有预约?”
香盈袖勾了勾唇,“没有,但是妙音娘子的手上定然有旁的绣作,你不妨去问问妙音娘子。”
“这…”店小二为难不已。
香盈袖从袖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柜台上,“见妙音娘子一面,衣裳的价稍后另付。”
店小二眸子亮了亮,忙道,“请二位稍等。”
没一会儿功夫,店小二匆忙跑了出来,态度比之方才更加恭敬。
他道,“二位,妙音娘子有请。”
两人被引到后院一处水上阁楼,店小二离去。
香盈袖左右扫视了房里的布置一眼,最后定格在一方珠帘后朦胧的身影上。
她弯了弯唇,笑意蔓延,“素闻妙音娘子妙手生花,不知今日可有幸能见娘子一面?”
珠帘后的人娇笑一声,“妾身的荣幸。”
随着话音落,一人一袭烟色薄纱长裙袅袅聘婷而出。
她看着香盈袖面上一喜,“阿朝,许久未见,你是越发美丽动人了。”
香盈袖面上的笑意更甚,“不及妙音你的万一。”
又是一阵娇笑,香盈袖的话显然愉悦了妙音娘子。
一双媚意生姿的眼落在半月身上,挑了挑眉,“阿朝你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她这话不知是褒是贬,隐含打趣的意味。
香盈袖并未生怒意,毫不含糊地应下,“我的眼光一向是顶好的。”
“自恋”妙音娘子怪趣她一眼,“站着作甚,快过来坐。”
香盈袖拉着半月走过去落座,妙音娘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见半月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闲散淡然的模样,不由一叹,“阿朝你这有了相公,阿诺岂不是要伤心死。”
香盈袖眉眼一沉,下意识看了半月一眼,见他表情淡淡对秦诺没什么兴趣不由松了口气,随即心里一恼,她担心他做什么,他们本就是假的,提到别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安慰了自己一番香盈袖显得坦然许多,面上也不由得放松。
妙音娘子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由一叹,阿朝你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么!
“算了算了,不提这茬,阿朝你回南都都这么久了怎的今日才想起来看看我?”
香盈袖一笑,“这不是忙么,空了便过来了。”
妙音娘子哼了哼,“你才没那么好心,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
见她如此说,香盈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前些日子端亲王可是在你这里买了一套衣裙?”
妙音娘子奇怪地看她,“你怎么知道?”随即张了张嘴,“他那衣裳不会是送你的吧?”
香盈袖沉默着点头。
妙音娘子面上惊讶更甚,砸了咂嘴,“阿朝你的魅力果然大,都是有夫之妇了还有人惦记。”
香盈袖不理会她的调侃,指了指身旁的半月道,“你帮我和他准备一套衣裳。”
妙音娘子看她的眼神更是奇怪,“阿朝你什么时候穷到要在我这儿拿衣裳了?”
香盈袖睨了她一眼,“会付账的。”
妙音娘子呵呵一笑,也不见被戳穿的尴尬,“阿朝你知道我这儿什么都不爱就爱钱,你那么富裕买两套衣裳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你就不要和我这个穷鬼计较啦。”
香盈袖斜她一眼,平日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钱还好意思喊穷!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只道,“时间不多,你且把你做好的衣裳拿出来我看看,就不必特意去做了。”
听她这么说妙音娘子自然求之不得,那么赶的时间她可不想劳心劳神。
她起身去取衣物,香盈袖埋头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未入口便听半月在一旁闷闷道,“阿诺是谁?”
香盈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感情这厮方才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都是装的。
她低咳一声道,“曾救过我一命的恩人。”
半月拧了拧眉,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他喜欢你?”
“咳咳咳”香盈袖刚入口的茶险些喷出来,她斜眼瞪着半月,“谁说的?”
半月一本正经道,“方才那个妙音娘子说的。”
香盈袖差点没被他一口气呕死,没好气道,“我又不喜欢他!”
半月双眸一亮,弯唇笑了起来。
香盈袖面上有些烫,转过头默默喝茶。
妙音娘子搬了一个大箱子出来,上面已经染了少许的灰尘,显然是闲放了许久的。
她吹了吹面上的灰尘,打开箱子,“这些可都是我私藏已久的佳作,你们今日可算撞大运了,过来挑吧!”
香盈袖嘴角抽了抽,“这些应当都是你压箱底的东西吧!”
妙音娘子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这可都是宝贝,一般人我可不卖,若不是你要,我铁定留着自己穿。”
香盈袖随意翻了翻里面的衣裳,的的确确是好东西,她道,“既然如此,这些我都买了,你稍后让人送到香府便是。”
妙音娘子大喜过望,一把抱住香盈袖,“阿朝你太好了,知道我这些东西卖不出去就都……”
她猛地捂嘴,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在香盈袖凉凉的目光下拖着箱子遁走。
“我这就让人给你送去。”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香盈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袖袋里拿出满满的一荷包钱放在桌上。
半月往里忘了一眼,嘴角不受控制地几抽。
香盈袖淡定地拉过他的衣袖,“走吧。”
两人离开不久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来,一眼瞧见桌上的荷包,满是兴奋地拿起来掂了掂。
“赚发了。”她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后。
妙音娘子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打开荷包,随即傻眼了!
她看着一荷包的碎石目瞪口呆。
“阿朝,你又整我!”
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险些掀翻了房顶。
彼时,香盈袖两人已经出了流衣阁,正在让人将满箱的衣物搬上马车。
待妙音娘子追出来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她狠狠跺脚,怒骂,“阿朝,别让我再见到你!”
店里一众人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妙音娘子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
香盈袖在马车里笑得合不拢嘴,只要一想到妙音娘子那个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便忍不住往上扬。
半月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道,“娘子,你再笑就要长皱纹了。”
香盈袖面上的笑僵了僵,她凉凉看了半月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半月摆了摆手,“岂敢岂敢,为夫只是觉得娘子这模样太过幸灾乐祸,妙音娘子这么多东西就这样被你骗来了,为夫都替你觉得良心不安。”
香盈袖斜眼瞪他,轻嘲道,“你还会良心不安?”
半月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为夫一向是个正直的好人,这样的事是实实做不出来的。”
香盈袖磨了磨牙,这个人,说谎都不带打嗝的!
懒得与他多说废话,香盈袖转了头不理他。
半月往她旁边靠了靠,双手圈在她腰肢上,下巴搁在她肩窝上,随着说话温热的气息喷在耳际。
香盈袖身子一僵,猛地挣扎起来,冷声道,“放开我。”
半月闻此非但不放反而抱她更紧,“娘子和那妙音是何关系?”
香盈袖怒道,“与你何干?”
半月轻笑出声,“自然是与我有关系的,若是与娘子极好我自然要好好想与一番,若是与娘子极恶,我自然也是要保持距离。”
香盈袖下意识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半月见她不语,在她耳边轻声道,“喜你所喜,恶你所恶。”
香盈袖双颊烧红,转开脸去,声音细弱蚊声,“妙音与秦诺是青梅竹马,彼时秦诺相救于我,我曾在他府上住过一段时日,也认识了妙音,关系说不上不好,也算不上极为亲近,她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半月了悟,“可是娘子你似对有所防,她好似并不知你我的关系。”
香盈袖咬了咬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值得完全信任的,我与她来往俱是有所隐瞒,这是对我自己的安全负责。”
半月顿时有些心疼她,即便是朋友也不能完全信任,她在心门外筑起了层层壁垒,没有人能够轻易靠近,想起她后背的胎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寒芒。
所有害她之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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