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历五一四二一年四月四日,瑶光峰上万头攒动,位于峰顶处的瑶光天池里泊满了各个世家的飞舟。
极天台阔百顷,仿佛展翅欲飞的苍鹰,离地百余米,飞悬在瑶光天池的清波之上。作为诸王会盟的会场,极天台上早已按照北斗七星和二十八宿的方位设好了坐席。大世家的坐席可座九人,中等世家的坐席可座五人,各家的护卫无论多少只能泊舟于天池之上翘首以待。
诸王会盟的时间就要到了,一艘半旧的宽体飞舟正在瑶光天池里穿行。哈森面沉如水,持着旌节立于船首,一名虬髯大汉高举着一面画有一只怪鸟的长旗,气势汹汹的站在哈森的背后,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
在宽体飞舟的座舱里,一名憔悴的中年男子身披大氅端坐在正位上,双臂双腿都被困得结结实实。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立着两个煞神,一个是提着山中,尺面无人色的法鲁格,另一个是带着铁面面具,拿着缠蛇铜杖的独臂少年乌恩奇。
乌恩奇踢了那男子一脚,威胁道:“毕乌公麦拉斯,你的表情太僵硬了,给我笑一笑,显得高兴点。一会儿到了台上,你可别想耍花招,你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呢。二当家的,假如咱们回不去了,那三个小崽子怎么处理?”
法鲁格接口道:“老大,我已经吩咐过了,黄昏的时候咱们还没回去,那两个废物小子切剥零碎了做鱼饵,那个小妮子犒赏给兄弟们下酒。”
乌恩奇舔着嘴唇,自言自语说:“只是犒赏给兄弟们,有点可惜了!我看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杏眼流波,年方二八,或者能卖个好价钱。”
法鲁格说:“老大,你刚才说错了,还没到二八呢。他们刚才问过了,小郡主芳名宝音,年方十五。”
乌恩奇顿足道:“混小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是告诉他们先不要用强吗?咱们男人一定要言而有信,麦拉斯家主,你说是不是?”
被五花大绑的毕乌世家家主,毕乌公麦拉斯,愤怒道:“你们这群恶贼,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乌恩奇道:“我们不想怎么样,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家主您配不配合随你的意,可若是好戏变成了惨剧,那也不要怪兄弟们辣手无情。兄弟们,给家主的双腿松绑,咱们该上台了。”
宽体飞舟行驶到了极天台的正下方,此时距离会盟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瑶光世家负责接待的轻舟早就久候于此了。
哈森持节第一个跳上轻舟,他平日只穿皮甲短裤,突然间换上了深衣长靴很不习惯。名叫胡和鲁的虬髯大汉同样如此,他举着长旗跳向轻舟,几乎一跤跌倒。毕乌公麦拉斯更尴尬,两腿发麻的他被乌恩奇和法鲁格架起来拖到了轻舟上,他根本就站立不住。
轻舟上瑶光世家的礼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乌恩奇连忙向他拱手道:“毕乌公昨晚宿醉不醒,今早身体不适,所以来得迟了,请上官见谅。”
瑶光世家的礼官冷哼了一声,他出身于大世家,对杂牌的中小世家心存藐视。这一次瑶光世家筹办诸王会盟,他居然要亲自给毫无名气的毕乌世家操舟引路,这早就令他心生不快,偏偏这帮家伙们还迟到了,这就更让他恼怒。
礼官怒道:“见个屁谅!狗东西们,你们怎么不再晚一刻?再晚一刻,七王震怒,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
乌恩奇诺诺连声,麦拉斯家主面现愠怒之色,徒递眼色却无可奈何。于是那名自重身份的礼官高傲的扬起下巴,驾着轻舟,载着他们五个人飞上了人声鼎沸的极天台。
在极天台上,矗云七王早已经就座。在客席处,净土宗的长老特科格鲁坐于正位,净土宗的神秘宗主和太上宗主果然都没有露面。极天台正中心的帝座依旧虚席以待,帝座旁边的两个小杌上也并无一人。会盟的时间已经到了,活了三万多年的坞中仙却仍旧没有到场。坞中仙历来如此,与会的诸王早就习以为常了。
鼓响三声,角号齐鸣。老当益壮的瑶光王查干巴拉率先站起身,向着空荡荡的帝座长揖遥拜,其余的诸王和场上的众人莫不如此。矗云山的舟人一直自居是人类的征远军,所以矗云七王并不是人君而是人臣。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万余年,但君臣的名分却并未改变。
长揖以后,诸王重新落座,极天台上的气氛却变得剑拔弩张。
矗云山的七大世家本来就素有嫌隙,在不久之前,魔族联军十万大举压境,居于矗云山腹地的巨门世家、贪狼世家、禄存世家和天权世家却落井下石,按兵不动,欲借魔族之手重创矗云山外围瑶光世家、开阳世家和玉衡世家。
可是结果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开阳王阿育奇带着瑶光世家和开阳世家飞舟军悍然出击,与净土宗里应外合,破魔族联军于白河之上,击杀了炎魔之王阿克列谢耶,生擒了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斩杀魔族两万,缴获战船百余艘,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征尘落定,瑶光世家和开阳世家声威大振,从矗云山分出去的净土宗也从叛徒变成了英雄,没有出兵的五大世家则灰头土脸,枉做恶人却只得了一身骚臊。
在如此的背景下,矗云七王和二十八个世家的家主齐聚极天台,气氛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瑶光王查干巴拉冷笑着,率先发难道:“诸位王公,此前魔族进犯,矗云山危如累卵。多亏大君福佑,游子归心,将士用命,征远军才能转危为安。仲子由将军曾有遗命,天权王统领诸王,白河大捷,天权世家可是居功至伟啊!此次盟会,自然该由天权王主持,咱们可不能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
极天台上鸦雀无声,白河大捷跟天权王岱钦半点关系都没有,查干巴拉如此说话,摆明了是在讽刺天权世家,他的一番话让盟会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向了天权王岱钦。
天权王岱钦正值壮年,面相方正,不怒自威,他坐在席位上纹丝不动,朗声道:“王兄客气了,本王自知德薄,在这极天台上怎敢僭越?何况有些人自以为功高盖世,恐怕早把祖宗的忘在脑后了。时也,势也,瑶光王兄主持会盟,最合适不过了。哈哈哈哈。”
瑶光王查干巴拉瞪了岱钦一眼,谁主持会盟,谁就是盟主,查干巴拉本来也不想把盟主之位让与天权王岱钦。
瑶光王查干巴拉哼了一声,站起身,高声道:“承蒙诸位王公不弃,尊我为盟主,本王就僭越了。此次盟会诸君,只因三事未决。其一,上将军所持之禁魂剑·苍梧重现世间,当由何人所持?其二,魔皇塔克埃贝隆不日将至,何人可与其争锋?其三,原魔界妖灵与魔族两强争霸,我征远军当何去何从?此三事不定,则矗云山危已。”
查干巴拉的一番话,引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因为他所说的三件事确实是舟人亟待解决的问题。
魔皇塔克埃贝隆的文牒早已传遍了矗云山,不出十日魔皇就会孤身抵达瑶光峰,魔族与舟人是战是和皆系于此。然而在矗云山,究竟谁可以代表舟人与魔皇会面,却还悬而未决。
若论身份,坞中仙是征远军的督师,又拥有神格,他最合适,但坞中仙犹如闲云野鹤,半点俗务也不肯担当。
除了坞中仙以外,就只有天权王岱钦和开阳王阿育奇威望最高。天权世家实力最强,隶属于天权世家的舟人也最多。但开阳王阿育奇持禁魂剑·苍梧斩杀了炎魔之王,生俘了六翼天魔之王,俨然已是上将军仲子由的传位之人,其声望之隆,天权王岱钦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在一片嘈杂声中,坐在客位上的净土宗长老特科格鲁,站起身道:“诸君请听我一言。”
极天台上一片寂静,特科格鲁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可恰在此时,黑白相间的光和影笼罩了整座极天台,一座弯曲的画桥从时空的涟漪中浮现出来,径直架在帝座之侧。一位唇红齿白,黑发如瀑的少女,身穿月华襦裙,足踏凤首弓鞋,头戴九树步摇珠花钗,肩披蹙金云霞翟纹帔,腰悬火凤燎原玉佩,持着一柄瑰丽的短剑,从光阴渡桥上走了下来。
那名少女的头上,神之环若隐若现,她用略带迷茫的眼神四下望了望,俏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情。
从光阴渡桥上走下来的少女正是珠兰图娅,她环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乌恩奇的身影。其实乌恩奇就在场上,只不过他戴了铁面面具,又把半边身子藏在了毕乌公麦拉斯的身后,所以珠兰图娅没有发现他。
珠兰图娅语带哀怨的问道:“嗯,你们……你们谁是坞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