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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人辽水上(1 / 1)

<>前往陈国,乘船顺长江南下,看着江水悠悠,碧水清漪,恍如回到那年,我与子忧初见。他就在船上,水边月色,淡淡青衫,与月色水光交融,如烟如梦,见之难忘。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经此流年,良人已失。

我与他在水上相遇,以箫声为媒,种种情形,仿佛就在昨日。而今,我却形单影只,凄然一身,失了子忧,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见此情此景,更是难受。

我怀着伤感回到船舱,却见陈顼在我的房间外等我。他站在门前,说有事与我商量。

陈顼瞧了瞧我,微微皱眉,语气颇有责怪,“你身子凉,怎好到外边吹风呢。”

“屋子闷得很,我只是出去透透气罢了。”我气息不匀,瞧了一眼屋里的熏香炉,道,“说来也怪,我一直吃着药,这身子总也不见好。”

陈顼劝慰道:“大夫说你是心病,心结解了病才能好。你也要放开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我静默片刻,“我这心病恐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陈顼见此,也无从劝解,叹息片刻后,只能道:“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的眼眸一动,盯着陈顼道:“师父说过,天下地志图记录着兵家要地,绘制地形地势,利用此图作战,对战事有利;又记载着各地的矿藏,开发这些金银铁矿,可以富国强兵,争夺天下。这张图,如果落到残暴好战的君王手中,就会兵祸百姓。故而师父再三嘱咐我,天下地志图绝不可交出,只能交给一统天下,天命所定的君主手中。”

我定定地看着陈顼,宣告道:“你不是那个可以一统天下的人,我是不会把天下地志图交给你的。”

陈顼一听完,便急道:“你怎么就断定我不能一统天下,再说了,你难道不想为你丈夫报仇了么?”

我的目光倏地一转,透出一抹狠意,“就是因为要报仇,所以我才更加不能把天下地志图交给你!”

陈顼的眸光一紧,旋即恢复平常,问我,“青蔷,你这是何意?”

我握住案边的剑,一下子站起来,正对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你越是想得到的东西,我偏不让你得到。人生之苦莫过于求不得,我要让你求而不得。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陈顼眼珠一跳,但还是一幅茫然的模样,“青蔷,你要报仇,你得冲宇文邕去啊,是他害死了你丈夫。你冲我来做什么!”

我大声道:“陈顼,别再装了,我藏着天下地志图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害死子忧的人就是你!”

陈顼一脸冤枉道:“青蔷,你当真是冤枉我了。我把天下地志图的消息宣扬出去,这对我有何好处啊?”

我双目冷冷,嘲讽他,“祖庭没能把我送到你手中,你找不着我的下落,所以,你把消息传出去,想逼我现身,让我无路可走。然后你再出现,帮助我,让我心怀感激,相信你,依靠你,就像现在这样。”

“后来,慧远大师为了救我,主动揽祸上身,说天下地志图在他身上。你料定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累,必定会去救慧远大师。所以你派人在邺城大理寺门口守株待兔,就是为了等我出现!”

蒋裕和青澜之所以会那么巧出现在大理寺,帮助我,是因为陈顼早就计划好了。

“你表面让青澜和蒋裕照顾我,实则是在监视我。你怕我会逃跑,暗中派了许多人手来看住我。这些,我都知道。”

这些日子,陈顼表面关心我,背地里却派了很多人手,潜伏在我的周围,暗中看着我,提防我。

陈顼还想辩解,却被我冷声打断,“为我防止我逃跑,你还在香炉里加了百合香。这种香闻久了便会心悸体虚,气血不足,心智昏乱,身子越来越差。”

我彻底揭破他的居心,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天下地志图。但我告诉你,陈顼,你别妄想了,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陈顼望着我,不再惊慌辩解,终于收起脸上的伪装,面上含了一丝冷意,“青蔷,你真是聪明得可怕。这就是我为什么欣赏你,却不喜欢你的原因了。聪明的女人令人欢喜,可聪明又狠心还绝情的女人就令人生厌了!”

我的目光寒如剑,冷冷回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你的讨厌对我来说亦无所谓。”

陈顼毫不惊讶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绝情,当年见识过你对皇兄的手段和冷漠无情之后,我就知道,我可以怜你惜你,却万万不能喜欢你。因为,喜欢你的人,往往都会很惨。”

我瞪着他,发狠道:“那我现在就要叫你知道,害我的人,下场会更惨。我要你为我丈夫偿命!”

说罢,我提剑一拔,横剑刺去。陈顼侧身一避,轻视地笑道:“想杀我?你杀得了我么?”

我冷哼一声,挥剑劈去,陈顼亦拔出身上的剑来格挡我的剑势。过了几招后,陈顼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诧异地盯着我,“你的身体没事?”

我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陈顼一瞬间明白了,“你没事。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做戏给我看的!”

我看着屋里还在燃烧的香炉,道:“你以为我当真会上你的当?我早就察觉那香有问题,偷偷把香炉的香倒掉了,换成了普通的香料。我师父教过我岐黄之术,我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你的诡计,休想得逞!”

“砰”地一声,我一剑劈开香炉,热炭烟灰一齐飞向陈顼。我看着他狼狈躲闪的模样,心里一阵快意,再也不用掩藏,面上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从你开始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伪装。我假装身子虚弱,那都是为了骗你放松戒备,好趁机杀了你!”

“这么说,你赶走宇文邕,同意与我到陈国也是骗我的?”陈顼的脸上浮现出愤恨,“好你个萧青蔷,心计居然这般深。”

“不错,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宇文邕,而是你——陈顼!”

从在大理寺遇见青澜里,我心里便隐约猜到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陈顼。后来宇文邕出现,我假意对付宇文邕,实则是为了取信陈顼,让他降低戒心,然后等待时机,杀了他,为子忧报仇!

陈顼满眼是被戏弄的愤恨,却仍强自挽回颜面,道:“可惜,就算如此,你也杀不了我。”

我清眸一闪,说出的话幽深如海,“论武功,我确实稍逊于你。可若是你……中毒了呢?”

“你对我下毒?”陈顼面色一震,惊惶地逼问我,“何时的事?”

“你戒心重,每每用食,皆用银针试毒。可你没有想到,下毒并不一定要下于饭食之中,还可以把毒下在旁的地方,比如……”我唇边的笑容如海深碧不见底,故意放慢语速道,“你头上的玉簪。”

陈顼面色苍白,一下子害怕地拔掉头上的白玉簪,扔在地上,顿时长发披身,凌乱如草。他大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他害怕的样子,我越加痛快,慢慢如云道:“我用毒药浸泡过你的玉簪,你每天带着这根簪子,毒药就会慢慢深入你的脑髓。你是不是觉得,近日你的头发掉得越来越多,时常头痛难忍啊。”

“你是如何拿到我的玉簪的?是青澜。”陈顼一下子想明白了,恨恨地盯着我,“你居然收买了我身边的人,可恶!”

我横剑向他攻去,“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

双剑相抵,我一心要取陈顼的性命,出手极狠。本来是势均力敌,可陈顼头疼发作,一时不慎被我刺了一剑,他踉跄地跑出房间,逃到船舱外。

血滴绵长如线,一路长长的血迹弯曲延绵向外。我走出去,跟上他。

“救命,快来救朕!”冷冷的江风上有陈顼忍痛的呼救声。

听到声响,船舱里的侍卫很快到来。密密麻麻的侍卫围上来,陈顼捂着伤口指着我对他们道,“快抓住她!”

仿佛抓住了希望,陈顼露出一丝笑意,对我道:“萧青蔷,你杀不了我。”

我看着蜂拥而至的侍卫,只从怀里拿出一个青釉色瓷瓶,打开瓶塞,把瓶里的香露往地上一倒,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蔓延开来。

来势汹汹的侍卫们一闻到香味,顷刻间便倒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很快,船上倒了一大片的人。

“你——”陈顼双目直瞪,盯着我,“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在水缸里放了一副药剂,无色无味,没有毒的,他们单独吃不会有事。可是一旦他们喝了水,又闻到我特制的‘一步倒香露’,药物作用之下,他们可就活不成了。”

我一步步走近陈顼,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这药用在你身上么?因为我想亲手杀了你!”

陈顼被我的声音震退一步。我一手提剑,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纤白的十指如鹰爪般紧紧地攫住他,将他按在船栏上。我发狠道:“你不是很厉害么?我现在就把你推下去,让你去喂鱼,你能奈我何!”

我掐得他满脸通红,看着他痛苦喘气的样子,我又悲又恨,喊道:“就为了一张天下地志图,你害死了子忧,你害死了他!我要你偿命!”

想起我连子忧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更加悲痛。看着他满面痛苦,我仍不解气,手指用力,猛的一甩,一下子狠狠地将他摔倒在甲板上。

陈顼的头鼻狠狠地撞在甲板上,不多时,便鼻血直流,额头青肿了起来。

陈顼受痛,哀声低吟,他用袖子抹去了鼻血,缓缓抬头,对我道:“青蔷,虽然我们之间真真假假,有过不少欺骗和利用,但我曾经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的。我从没想过害死你,也没想过害死你丈夫。我只是想逼你现身,拿到天下地志图而已。”

我心冷如石,毫不动摇,“你今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我提剑刺向他的时候,陈顼突然力气爆发,猛地躲开,爬上了围栏,转头对我道:“我陈顼若要死,决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了断!”

说罢,他快速地往下一跳,“噗通”一声,水花飞起。我急忙冲上去,往下喊道:“陈顼,陈顼,陈顼!”

人影沉底,我的呼声久久没有回应,只余茫茫碧水,江风漠漠。

注释:

①标题出自唐代崔颢的《古游侠呈军中诸将/游侠篇》“杀人辽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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