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苍凉的月色落在窗前。八≥>一中文≯ w<w≦w﹤.<8≤1<z≤w≦.﹤c﹤o≦m
银纱般的月色在落地窗前铺了一层,苏怡半靠在矮桌边。
她伸出脚丫,在月下嬉戏。
看她饶有兴致的眼神,真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旬娘将周围凌乱的书卷收拾整齐,转过身,看着她嬉戏。
“荀姨,她们今天没来吗?”
旬娘带着几分诧异地问道:“谁?”
“宁小姐,还有萧凛。”苏怡嘟着嘴:“旬姨不是见过她们了吗?”
“萧凛?小宁我倒是知道,但是萧凛是谁?”
“萧凛是洛雅的师妹啊。嘿嘿,说起来,洛雅这家伙真是笨呢。现在要是比论修为的话,洛雅肯定比不上这位她教出来的师妹了。下次她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嘲笑她。”说到最后,她自己倒是笑出声了。
“大小姐,昨天来的人不是只有小宁吗?”
“啊?”苏怡露出头疼的表情。
“她是独自一人来的,身边没有旁人。您是不是太想念洛雅了,记错了呢。”
苏怡微微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或许是吧。”
“说起来,大小姐说的那个萧凛是个什么样的人。”
“凛吗?”苏怡拿起手边的一卷笔记,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起来:
“就如洛雅描述的那样,凛是个很奇特的人。”
她坐在桌边坐好,一手托腮。她的目光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
良久,苏怡才小声说道:“她比洛雅说的更加出色。”
旬娘抱了抱苏怡,让她躺在自己的膝枕上,呵呵笑了起来:“大小姐说的这样肯定,就像见过她一样呢。小雅说的话可不一定是真,没准都是骗你的呢。”
“也许我真的见过也说不定哦。”
享受的眯着眼,苏怡没有在这方面多谈。
忘了就忘了吧。
她换了一个话题:“荀姨,你说小雅上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来见我?厌了吗?”
“怎么会呢。”旬娘温柔的抱着她的脑袋,让苏怡贴靠在自己怀里。
她伸手抚摸着苏怡漆柔顺的长,眉目中带着说不出的怜惜:“小雅和小夜是你的闺中密友,她们是否会厌烦你,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她们啊,可是最喜欢大小姐了。”
“这样话以后可不准说,被小雅和小夜她们听到的话,会伤心的。”
“嗯~~”苏大小姐像只猫咪一样眯着眼,她疲倦的闭上眼,躺在旬娘怀里休息。
“对了大小姐,小宁这个女孩你怎么看?”
“凌宁?”
“嗯,这个女孩有点特别。”旬娘语气低沉,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她不自觉的抿起嘴唇,从嘴缝中吐出微小的几个字:“它,它或许注意到小宁了!”
“它?”
在苏家自古流传的一些词汇中,它与她或他的读音虽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或许外人听不出区别,但是苏怡却清楚的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她诧异的睁开了眼。
“嗯。”点了点头,旬娘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天早上小宁进了浮生长廊。”
“然后呢,怎么样了?”
“鬼,哭了!?”
“……我知道了。”
听到【鬼】这个词汇,苏怡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卷。
“荀姨,我现在确定了。”从旬娘怀里坐起,她捧起卷轴笔记:“待会你去一趟符纸阁,问问符纸还有多少天才能制作好。”
“我早上已经去过了,全力赶制的话,大约还需要一个多星期。”
“还能再快些吗?”
“嗯,那边倒是可以,就是小姐会很辛苦些。”
“没事的,小姨再帮我去拿两卷笔记吧,我今天要看完。”苏怡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苏家这一代的家主,这是她的工作。
苏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个人,她就是这个符纸世家得以维系的核心。
每一位除妖人、除魔人,在来苏家求取符纸的时候都会被要求留下一卷降妖除魔的笔记。苏家家主通过阅读这些除妖人的笔记,沟通除妖人当时的心灵,引导出来自冥冥的降魔之力。苏家为了更好的运用这份来自除妖人心灵的降魔之力,就将之制成了符纸。
也正是苏家将这些拥有降魔之力的笔记加入符纸原浆中,制作出来的符纸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功效,从而受到众多除妖人的青睐。
苏怡将手中那卷看完的笔记递给旬娘。
那卷笔记上写着几个大字,其名为:李艺甲子纪事。
“小姐,今天少看一卷吧,早点休息。”
在身后的书架中挑选了下,旬娘将一本笔记递给了她。
“没事的,小姨会陪着我的不是吗?”
苏怡接过笔记,细细阅读。
越是凝神,她的神色越是疲倦。
“嗯,会的。”
旬娘为她斟满清茶,陪着她看到深夜。
家主,在苏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尊荣的称呼。
虽然苏家所有人都尊敬家主,但是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每一代家主,都是一具埋藏着苏家耻辱的靈柩!
……
在第二天下午。
凌宁在园林中徘徊许久,再次来到洞月湖边的书阁。
一如往昔,这是充斥着古典气息的房间。
对着门口是两扇屏风,左边一面绣青云闭月隐仙湖,右边一面青石流水映望舒。走过两扇屏风,入目的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地面上铺着柔软草席。
两边是两个木质的大书架,一个上面放满书籍,另一个满是卷轴。
房间中央是一张矮桌,除了桌上那杯半凉的清茶,矮桌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略显古风的长裙美人。她长秀丽,脸颊端庄秀丽。要是仔细看的话,隐隐能看到她嘴角有颗小小的、很可爱的贪吃痣。
她只是静静的坐着,捧着一卷书籍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腿上。
身子坐的很直,头微微的垂着
或许是看书有些累了吧,她放下手中的书,一手支着下巴,打量着她。现自己这样有些不礼貌,她歉意的笑了笑,转身与身后的中年妇人轻声说道:“小姨,你去准备些茶和点心吧。”
时间仿佛停滞。
停滞在这一刻,房间内的景色没有一点改变。
改变的……或许只有她。
“宁小姐,坐吧。”看到有人进来,苏怡略微伸了一个懒腰,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记。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而后对旬娘说道:“荀姨,多准备一份,有客人呢。”
“好的。”点了点头,旬娘退了出去。
“有什么喜欢看的书吗?”
“嗯,不过我看的都是些漫画、小说之类的书,跟你不同的。”凌宁在苏怡面前坐下,仔细看的话,你会现她的身体略显拘束,时不时会调整下姿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淑女些。
“有什么关系,看书本来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苏怡轻缓的伏在桌上,一手支着下巴,然后用嫩白精致的手指敲着刚刚放下的笔记,小声地说着:“其实我很羡慕你呢,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嗯,我也是觉得这样就很不错。但是在外人看来,看那些闲书可是一件不务正业的事情。”努力做直,凌宁将手放在腿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失礼的地方很不甘心!
不甘心……对,就是不甘心!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在她看来也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解。
“……你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你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吗?在你看来是外人的家伙,他们怎么看你,你在意吗?”手指依旧敲着笔记,苏怡眯着眼,有些疲倦的将目光投向窗外。
云卷云舒,不知何时,已近黄昏呢。
“说的也是,也许我从未在意过也说不定。”顿了顿,宁总觉得话题距离自己想打听的事情已经越来越远,她调整了下语气,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在两天我在这里逛了很多地方,为什么都没看到人?”
“小孩不算,成年人。小幽说了,成年人必须离开这座园林,为什么?”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怎么大的地方要维持运转的话总是需要很多资金。你知道吗,我们苏家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从事制作符纸的行当。”
“这我当然知道。”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个行当是不能产生任何利润的。苏家制作符纸,但是那些符纸的去处从来不是按价出售。”说道这里,苏怡将手中的笔记推到宁的面前,说道:“你可以先看看,这本笔记中流淌的血。”
“四月三,清荷老寺。百年槐树,孕育成妖。吾见之,既斩。”
“四月十九,吾游玩于西子湖畔。路遇一老者,吾见其面色晦暗,顶上三灯暗淡无光,当遇鬼怪。相遇即是缘,吾赠其符纸,可灭鬼魂。”
“五月五,台林小镇。吾听闻此镇有一户居民常做噩梦,每日醒来,眼眸化为红蓝之色。我寻址而去,见其人面色青红,头顶有清淡妖气,当遇溯哩。当晚,吾设阵捕之,区区小怪,立杀。”
……
“遇到的妖怪,都杀了?”
看到的这本笔记上林林总总数十件记录,宁有些呆滞。说起来,她跟着凛的这些时间中也遇到了不少妖怪异类,但是这些家伙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柔弱、有坚强、也有放荡不羁。
当然,也有恼人的类型。
但是在这本笔记上,这些类型什么的通通没有意义。
非人,即死。
如此简单的,留下区区几百字,就死了。
“留下这本笔记的人也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真正的妖面前。”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苏怡继续说道:“之前我就和他说过了,按照他这种杀伐,早晚会死的。每一位除妖人想要在苏家拿走符纸,都必须留下自己的笔记。”
她理所当然的总结:“没有收入,族里当然要有人出去赚钱了。”
“这个解释太勉强了呢。”
当然,对于此时的凌宁来说,这些事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这人,她的喜好难道就是看这种记载着无数鲜血的笔记吗?
妖怪,人类,鬼怪,在她看来并无区别。
但在这本笔记中,它们的生命早已逝去。
每一个死去的家伙,在这本笔记中都只留下沾染鲜血的区区数十字。
“苏小姐,你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吗?”
就像她喜欢打游戏看小说一样,这种沾满鲜血的文字会给她带来快乐吗?
她想起了那只小猫,想起那个很倒霉的妖怪。
难道在那些人眼中,这都是应该死去的物件?
凌宁不自觉的咬着牙,她压低声音,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异常:“在您眼中,除了人类,其余的生命都是应该被人杀死的异类吗?”
苏怡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凝视着她,郑重说道:“在除妖人,至少是在某些除妖师眼中,是的。在他们看来,除了人类,所有异类都是应该死去的妖魔。”
“那,你呢?”
“我?”苏怡错愕的呆了下,而后无趣的敲着桌子:“无聊。”
“不管是什么。不管是染满血腥的故事,亦或者感人肺腑的故事,看的多了,也就看淡了。对此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她站起身,从书架中取下一本薄薄十数业的手稿。
“不管我对妖怪是何种态度,但从人的角度来看,这些除妖人的观念其实都不算错误。只是有些人的手法太过单一,除了杀戮,他们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而有些人想出来了,和那些人外之物友好相处。但是这些人终究还是都死去了……”
“这一卷笔记的主人是个有趣的家伙。”继续说道:“她是个很受人尊敬的除妖师。她从未杀害妖怪,冤魂找她谈心,妖怪成了她的友人。但是啊……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留下这最后一册笔记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她怎么样了?”
淡灰色的纸张,上面除了《青草堂小记》外,还留着一行小字。
余于千禧龙年录下生平小记一册,赠予友人。
“或许死了吧。”
摸着那副签下秀气名字的封面,苏怡略带哀伤:“她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