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归恨,爱是爱。兆凌自入了王府后,与鸳儿如同鱼水。待太夫人也如同亲娘,闲时抚琴吹笛,双双泛舟湖上,真与惜花千福并无二致。一日,鸳儿在舟上对他说:“我谱了一首曲子,你看看!”“这哪是你谱的?分明就是姐夫吹的那首萧曲嘛。”“我改了两人合奏的,凌哥哥,你没看出来?”“我是半调儿,照着曲谱能弹几首就不错了!”“我们也学姐夫姐姐好了!”
转眼入秋,红叶飘落,说不尽二人自在逍遥。日暮晚霞漫天之时,看他二人在香木舟中,只有波光粼粼,红枫逐水,琴音悠悠,笛声相和,鸟鸣阵阵,情话绵绵,哪有世俗的烦恼,苦楚!
若还有别的,就是兆凌不知怎的迷上种花卖草,自入王府,闲时即去市集,与小贩平民相交,内中有一个叫做李开方的,却是珠算好手,原是随父做玉石生意的,与人赌石输了千金,索性不干这行。与其父反目,出来到绸缎庄里做些小本买卖,却是与掌柜做账房先生的。不想被他父亲知道,老员外不齿于一个富家少爷仅作这般买卖,一气之下驾鹤归西。族人得知此事,纷纷白眼看他,李大官人却落得自在。只是每每与人提到其父,时时垂泪叹息,倒又是情真意切。
他的性子,连其母都不明白,却被兆凌看破。兆凌有一日在他店中为太夫人置一块衣料,见他气质举止胜于掌柜,特地邀他品赏花草。
这侍弄花草本是惜花平时雅好,兆凌常随左右,不觉已将园艺学得精妙。他又不甘心独赏春色,竟将四季花草在集上叫卖,只是遇了知花爱花的,便送予人家,不取分文。为此折了不少本钱。因他原属皇家,自得王爵,原有例俸,考了官试,又得了一份供给,钱财应属无忧,故也没人管他这些。
那李开方见其俊雅,也就领命而往。赏了他的花草,两人又入茶肆,李开方茶肆饮酒,未饮已醉,将前事和盘托出,兆凌说李大官人只是想按自己所好行事罢了,不是不孝。只这一句说到他心里,两人由此便成密友,常在一处倾谈。
兆凌还喜欢带着鸳儿去武状元何忠义府中,何忠义对教兆凌学兵器的事原本已经死心,但兆凌陪着鸳儿同来,何忠义一时高兴,在席上唱了他家乡的渔歌,毕竟是19岁孩子,到底不矜持。兆凌操琴以和,众人大醉了一场。
那何忠义见大殿下琴音铿锵有力,心生一念,将自己所创暗器,“游龙镯”传与兆凌。这原是纯钢所制,一对镯子,上雕兰花纹饰,与众不同者,一对钢镯,并排戴于一只手腕上,前大后小,平时不用双镯合一,若到用时,只需轻叩两镯联接处的玉钮,两镯分开,中间游龙丝即展开,用者再用指奋力弹出,便可击人,更重要的是,一旦按动玉钮,外镯便与毒丝相缠,用者先服解药永不侵毒,中者三日内不得解药立死。
所谓游龙丝者,中间是细铁丝,外裹幻衣国所出冰蚕韧丝,寻常刀砍不断。何忠义自创此兵器,因他刀马娴熟,武状元争夺时,闯到最后一关,用此稀奇兵器取胜。他倍加珍爱,得了头衔,便用三年俸银,赎买韧丝,改进此物。今日肯传给兆凌,足见其诚。兆凌还在推脱,说自己绝非那块材料,不想何忠义早将解药放在茶中,已上虎背,不学也难。可兆凌哪里会用,只学着弹筝的指法,乱玩一气,却歪打正着,伤了几只鸟儿,他哪里舍得,带回去逐一喂了解药,呵护一番,放飞了才罢。
我说了这么多,唯独不说叶惜花,看官可知这是为何?为他已经大难临头!这事说来话长,待我在下文中,细细诉来
本篇故事,单说兆凌住进眷花王府后,龙都中的腾龙朝廷发生的几件大事。这些事,与叶惜花和兆凌的前途大有关联。
故事从书君三十年说起。那日,书君帝在御苑观赏六十大寿歌舞预演,兴致索然。也难怪,见了李氏太子妃的表演,如何还有兴致看别的。
书君帝中途独入高越散步,忽然听得树上莺声呖呖,他正纳闷呢,暮秋时节何来黄莺?只见头顶树上,竟传来男子歌声。是兆迁往日最爱的香艳小曲儿。兆迁不禁跟着哼了起来,意犹未尽,只听树上呼啦一声响亮,一个人如同仙鹤栖止,轻轻落地,但落地时稍稍不稳,往前几步,那人一抬头,书君帝就朗声笑道:“席爱卿,我猜就是你!都这么大了,还玩呢。”
“只要逗得陛下开心,别说臣才46岁,就是76岁,臣也要飞给陛下看,唱给陛下听,学鸟叫逗陛下一乐!”
“好,好!哎,要是那些大臣都像爱卿,朕也当得无愁天子了!”“皇上,大寿将至,有何不乐之事?”“还不是那些庸劣之辈,这样的歌舞,朕早就腻了!”
“皇上,呆在宫里多闷气,臣有一法,包您开心合意。”“喔,爱卿,有何妙法?”
“咱们上飘渺山,怎样?”“这——好是好,可是龙都距飘渺山甚远,他们把钱都花在寿宴上,恐怕这回那些言官又要说话了!你知道,腾龙先祖学习中华有过之而无不及,祖制是‘不伤言官,不杀言官,不责言官,不贬言官。’真拿那些人没办法呀。”
“哎,那就可惜啰,那飘渺山上有圣灯奇景,不看可惜得很啊。”“何谓圣灯奇景?”“就是神仙群聚云间,提灯夜开道场……”
“别说了,这次,就是有再多的人反对,朕也要去。命人传旨叶惜花让他随驾,免得他总是反对朕修道。让他看看圣灯,免得他无知无识,整日含沙射影,与朕作对。”
三日后,书君帝不顾众人苦劝,带着席鹰和惜花,领着全副仪仗,浩浩荡荡,望飘渺山来。
到了山中,他君臣三人登上山顶,已经是深夜,山间一片漆黑。众人向下看,只见高树密布,清风不住,林涛阵阵,鸟声隐隐,新月不明,分明一派静谧景象!过了四更,奇景出现,连叶惜花也吃了一惊:只见青白蓝红,点点真似神灯影,高及天半,低至云上,如闻仙家步履声。五彩不同,飞鸟难近,好道之君,疑是神仙开道场;天公鬼斧,地蕴灵秀,多才佞臣,锦绣心做误国事;欲待不信,难解天象之奇,本待轻信,不合平生意念;左也有理,右也有理,左右为难难坏护花之人。
当下书君帝道:“惜花,你服了吧,这世上,果有神仙,道家道场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可说?”“神鬼之事,皆由心生,此乃天象,父皇明察!”“事到如今,还不服软。真是倔强的紧呢。”
若只是这一事倒也罢了,书君帝对道家的信奉,由此已极。他不但恢复了红丹之术,重修修道宫,还与席鹰一人同去,观看飘渺山道家神光。这是怎么回事呢?在飘渺山顶上,原塑有一位中华美人的造像,这位美人后来听说做了道家仙子,席鹰领着书君帝再登山顶,不想登到山顶骤雨暴起,那书君皇帝在美人亭中避雨,竟望见前面美人石像身后,有七彩霞光!正是:杨妃原有倾城色,腾龙因此塑芳姿,席鹰此番借天意,天若有知雨不滴。
这席鹰实在有才,只是有才不用在正道上。说这书君帝对别人虽然不义,对你席鹰始终不薄。你却为了一个残花败柳,将你才华如此用法,到头来自取其祸,可悲、可惜!
我说这几句话,看官又不明白了:明明是天象,怎说是席鹰大才?原来那圣灯,是月黑之夜,星光倒映云上,更兼山中多有林木,易生磷火,磷火色多质轻,遇风飘及半空;又山中时有萤火虫出没,自成黄色光了。席鹰算得天时地利,岂非大才!
那神光更是易解,他君臣远在亭中,书君帝的心都在神光上,哪晓得美人像是微微侧向的,侧向对日,遇大雨,水珠折现七彩之光,与彩虹同理。这事席鹰不解,但他看典籍,一日见彩虹,便觉可行。推算时日,导引皇帝来看,岂非大才!毕竟以后如何?且看后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