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珊叹口气,低声解释道:“并不是亲兄妹。当年我家乡爆发了瘟疫,父母都染病身亡了。我孤身一人,流落异乡。恰好遇上了诚哥和德哥他们四兄弟。
因为大家都姓张,所以诚哥收留了我。他们对待我,就和对待亲生妹妹没有分别。全靠他们,我才能渡过那段最孤苦无依的日子。
后来,我们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恩师。恩师见我和德哥资质尚堪造就,于是有意收我们为徒,带我们上武当山修行。但德哥不愿意离开诚哥和其他兄弟,所以就婉言谢绝了恩师,并且劝我不要放弃这难得机会。
于是,从此我们便分开了。唉,屈指算来,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啦。”
想起当年往事,张翠珊不禁感觉一阵温馨涌上心头。但想起张士诚和张士德的来意,她又有些心慌。
当下张翠珊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扬声叫道:“诚哥,德哥,好久不见啦。这段日子来,你们过得还好吗?小妹我在武当山上,也经常都很挂念你们啊。”
“哈哈哈,好好好,大家都好。”张士诚哈哈大笑道:“五妹,现在妳是名满天下的张五侠了。但我也不差,已经当上大周国的‘诚王’啰。对了,士义和士信他们,也都经常提起妳呢。找个时间,回来和我们一起聚聚嘛。”
张翠珊用力点点头,道:“嗯,一定有机会的。不过诚哥,你这次带那么多兵马过来,到底是?啊,我知道了,你听说汴梁被蒙古鞑子攻破的消息,看在大家都是抗元义军的份上,所以特地赶过来帮忙的,对吗?诚哥,你果然最讲义气了。不愧是我们张家的大哥啊。”
张士诚眉宇间神色一僵,哈哈干笑几声,一时之间,似乎无话可说。情急智生,连忙向兄弟张士德打了个眼色。
张士德咳嗽一声,策马向前,大声道:“五妹,妳暂且退下。咱们先公后私,讲完公事,再叙私谊。韩教主,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张家是商人,做生意起家的。所以这次来,正是想要和韩教主做一趣÷阁生意。”
韩琳儿皱眉问道:“张家要和本教做什么生意?”
张士德用宏亮声音道:“鞑子朝廷派来使者,要册封我大哥为‘太尉’。又送来四爪金龙袍一件,御酒百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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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把濠州、颖州、还有毫州等地方,都划为大哥的封地。韩教主,妳怎么看?”
“哼,只是最简单的离间计而已。”
韩琳儿冷笑道:“怎么,鞑子才给个空头封号,烂布一件,酸醋几瓶,张士诚你就动心了,想要投降鞑子,做异族走狗了吗?假如当真如此的话,那么你张士诚的价钱,可当真便宜得紧啊。不如这样,我大宋小明王,也封你张士诚当个一字并肩王。把黄河以北的所有土地都给你,你现在就可以去拿了。怎么样?”
张士德凝声道:“韩教主不用说这种话。自古以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逐鹿江山,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只能活一个的残酷买卖。韩教主扪心自问,大宋假如打败了鞑子朝廷,能不能放任我们张家继续割据东南,自成一国?”
韩琳儿被这么一反问,不禁登时为之语塞。她毕竟不通人情世故,仓卒之际,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下意识地,便回头过去,向萧昇投出求助的眼神。
萧昇会意,当即点点头,向前站出一步。双手按在城垛之上,缓缓开口道:“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蒙古鞑子,化外之民,持强逞暴,侵略成性,践踏神州,侵我华夏,已过百载岁月。
期间,鞑子施行苛政,横征暴敛,予取予求,致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故此,鞑子是自掘坟墓,气数已绝。亡国灭种,就在眼前。
确实,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但无论怎么争怎么斗,那都是我们汉人自己之间的事。即使失败了,也不失为一世英雄。就像楚霸王项羽,即使输给了刘邦,却依旧千古传颂,万民纪念。
但假如诚王爷你,当真接受蒙古鞑子的册封,那么就是汉奸,就是卖国贼,必将受万人唾骂。失民心者失天下,诚王爷,如此一来,你不但肯定身死族灭,而且死后还要遗臭万年。诚王爷,奉劝你仔细想清楚。值得吗?”
张士诚面露尴尬之色,一时之间,同样无言可对。于是他也本能地回头过去,向兄弟张士德求助。
张士德嘿声轻哼。凝声道:“这位兄弟面生得很。未请教尊姓大名?”
萧昇笑道:“在下萧元亨。现在是大宋国的应天都元帅。”
“嗯?你是应天的都元帅?”张士诚和张士德两兄弟,都不禁同时大吃一惊,齐声问道:“那么朱元璋呢?”
旁边常遇春沉痛地道:“朱元帅在不久之前,已经不幸去世。萧元帅亲手替朱元帅报了仇,所以我们一致拥戴萧元帅,让他来继任应天都元帅的职。”
韩琳儿大声道:“没错,就是这样。不但如此,萧元帅于本教有难之际,不远千里发兵来援,公忠体国,正是大宋楷模。所以本教主已经决定,册封萧元帅为本教的副教主。他说的话,就是本教主说的话。”
册封副教主什么的,这个之前可没听韩琳儿说起过。刹那间,城头上众人,都下意识地回首相望,眼眸中流露出讶异之色。不过当着张士诚兄弟俩的面,众人却也识趣得很,并没有当面开口质疑。
韩琳儿见众人都没多说什么,禁不住暗地里芳心窃喜。因为在她看来,应天府都元帅的地位,还是有点低,配不上白莲教教主小明王。但如果是白莲教副教主,那么就差不多了。之后,如果还能找到机会再进一步,让萧昇代替已经战死的刘福通,成为白莲教双教主之中的另一人,到时候萧教主迎娶韩教主,岂非就是天作之合?
城墙外,张士诚和张士德两人,听说萧昇原来是白莲教副教主,兼应天都元帅。两人都不禁心中恍然。
张士德咳嗽一声,开口道:“原来是萧元帅,失敬。嘿,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倒也属正理。不过,我们张家又怎会这么蠢,因为鞑子的一句空口承诺,就投降鞑子,做遗臭万年的汉奸?所以鞑子派来的使者,已经被我大哥杀掉了。他们送来的圣旨和龙袍嘛,嘿嘿~大哥,让他们看看吧。”
张士诚大笑几声,举手一挥。立刻就有亲兵捧着个木盒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正是一卷圣旨,一件金光灿灿的龙袍。张士诚伸手抓住这两样东西,猛然催动内力。立刻,就听见“嗤~”轻声裂响过去。龙袍和圣旨都被震得粉碎,随风飘散。
张士诚拍了拍双手,笑道:“韩教主,萧元帅,你们都看清楚了吧?我张某人虽然不才,可这狗汉奸嘛,终究还是不屑于当的。”
萧昇点头道:“诚王深明大义,值得敬佩。”
张士诚摇头道:“大义不大义的,值得几个钱?不怕两位笑话。我张某人就是盐贩子出身。做小本生意,一个铜板加一个铜板地积聚财富,才终于挣下今天这份家业的。所以张某人最重视利益。只要有利可图,张某人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
鞑子朝廷空口白牙几句废话,就想让张某人替他们卖命?呸,这种蚀本买卖,张某人可不会做。
但是韩教主,鞑子现在可嚣张得很。连你的汴梁都被打破了。张某人不听鞑子的,他鞑子说不准就要来打我张某人了。总不能让我张某人,还有大周上下那么多臣民,都白白替韩教主你们挡刀吧?
我张某人虽然讲义气,大周臣民可都不认识你韩教主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昇和韩琳儿还没说话,张翠珊已经先急了。她跺脚道:“诚哥,你怎么这样说呢?大家都是汉人义军,在对抗鞑子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才对啊。这样斤斤计较,简直不成体统。”
张士诚笑道:“五妹,诚哥我要是不斤斤计较,又哪里能够有今天这份家业啦?至于说守望相助嘛,那也应该。不过礼尚往来,也是理所当然吧?五妹啊,现在我们张家家大业大了。很多人都指望着我吃饭的。不斤斤计较一点,我们大周的臣民饿肚子了,难道韩教主和萧元帅会白养活我们不成?”
萧昇点点头,笑道:“话糙理不糙。那么诚王,你想要什么?”
张士诚笑道:“不多不多。萧元帅,假如你想回礼的话,那么这座濠州倒也不错。哦,假如能够再加上镇江,那就再好不过了。”
濠州是张士诚势力西进的门户之地。镇江则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假如张士诚得到这两片土地,肯定实力大增,声势大涨。
但白莲教被打破汴梁,正急需找个地盘站稳阵脚,重整旗鼓。濠州虽然不如颖州有纪念意义,但位处要冲,地理更加重要。兼且又靠近应天,一旦有事,便可以和应天方面彼此支援,如何能够轻易割让给别人?
更不要说,镇江的赋税,也是应天的重要财源。一旦镇江丢失,应天将士岂非就要饿肚子?所以,这也不能答应。然而,看张士诚的模样,假如不肯答应他的要求,他立刻就要发兵攻打濠州了。战事一触即发,应该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