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昇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张士诚,存心趁着白莲教落难的时候,过来敲竹杠讨便宜。不,不仅仅讨便宜那么简单,他根本就是乘火打劫。别看现在他笑口常开,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但要是这生意谈不拢,他随时就会翻脸,直接命令大军攻城。
张士诚用意如此明显,不但萧昇看得出,在场众人也都同样看得出。可看得出,又如何?
张士诚有十万大军。而且士饱马腾,战意高涨。濠州城内,现在应天和白莲教两边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万人马。白莲教那两万人,更已经疲惫不堪,又缺少兵甲器杖。一旦开战,完全不堪一击。单凭常遇春率领那两万人马,又怎抵挡得住十万大军?
不过,萧昇并不是这样看的。虽然,张士诚那边,拥有种种优势。但有一样,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具备的。那就是……
十四皇子萧昇,站在濠州城这边!只要有他在,不管十万大军抑或百万大军,根本不值一哂。
嘿声冷笑,萧昇向后挥挥手,示意众人暂且不要说话。众人各自会意,当即紧抿双唇,片言不发。却看见十四皇子随意把手一招,赫然就有一截被漆成绿油油的铁管子,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没有人知道,这截铁管子究竟是干什么用的。难道说……是某种神兵利器?可是,也没感觉到这截铁管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力量啊?
刹那间,城头上下,韩琳儿也好张士诚也罢,都有些活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众目睽睽之间,只见十四皇子熟练地把那截铁管子托在肩头,手指伸进铁管子下面一个铁圈里面,用力一勾。
“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猛然炸裂。一团火光从铁管子里面飞出,拖曳着长长焰尾,射向城外无人之处。紧接着,赫然便是天惊地动的雷鸣爆破之音响起。大团灼目火光,应声极速扩散至四面八方,滚滚热浪随之汹涌逼人而来,哪怕置身百步之外,依旧感觉如陷地狱烘炉。酷烈难当。
这刹那,仿佛有另外一轮灿烂旭日,在黑暗中冉冉升起,光耀十方万界,威慑穹苍寰宇。壮丽雄奇,磅礴震撼。直教人目瞪口呆,如在梦中。哪敢相信,眼前所见竟为事实?
惊魂未定,大群战马纷纷尖声嘶鸣,扬蹄乱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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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诚麾下的“十条龙”,原本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士。可是在这团如噩梦般的火球面前,却当场阵脚大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下意识地,张士德就要开口呵斥,喝令将士们不要慌,重新稳定下来。可是刚刚开口,还未发声,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窒闷,似乎连口气都要喘不上来,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张士德不知道。这是因为火球方圆数十步之内的所有空气,都已经被燃烧得干干净净,点滴不存。四周空气自然要流动过去进行补充,于是一刹那间,空气浓度急剧下降,变成仿佛和高山的山巅之上一样稀薄。在完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张士诚张士德他们,当然就会感觉呼吸艰难,连话都说不出了。
云爆弹!这就是单兵携带性云爆弹的惊人威力!单纯论杀伤力的话,它可能还比不上韩琳儿的九阳小霹雳。然而论震撼人心的程度,则甚至很有可能,连九阳大霹雳都要逊色于这云爆弹一筹。
云爆弹的威能,城头上众人也是生平首度目睹。震撼之处,丝毫不逊色于张氏兄弟。只不过,震撼过后,他们立刻便会想起,十四皇子是自己这边的人。这法宝(对于他们来说,云爆火箭筒这种武器,当真名副其实,可以称呼为法宝了)威力再大,也不会招呼到自己身上来。恐惧感自然就少了。
反观张氏兄弟那边,云爆弹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爆炸。事实上,只要十四皇子施放法宝的时候,角度稍微差了那么几度,则此时此刻,张氏兄弟、十条龙、还有那些亲兵,一个个都面如土色,背上却有淋漓冷汗不住渗下,把贴身衣服都浸成了一片透湿。
看着城下张氏兄弟那副模样,萧昇禁不住一笑。他随手把火箭筒向城垛上一顿,发出“哐~”的响亮声音。城墙内外,双方众人闻声,均同时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转过来,下意识屏息静气,凝听十四皇子说话。
“濠州也好,镇江也罢,都是白莲教的地盘。白莲教可没有一寸多余的徒弟,可以拿来送人。不过张士诚,你既礼尚,我便往来。刚才那一下,就是回礼了。怎么样,还满意吗?若不满意,同样的礼物,我这里还有很多。可以一直送到你满意为止。”
“还、还有很多?”
刹那间,以“十条龙”为首的亲卫军,登时一个个失声惊叫,下意识踢马退后。明显士气已挫,军无斗心。
张士诚面色变幻,回头过去,和张士德相互看了一眼。两兄弟各自微微点头,眼眸中都流露出决然之色。
深深吸一口气。张士诚猛然仰首,断声厉喝道:“姓萧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恐吓不成?呸!我张九四可是吓大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要送礼吗?好啊,只要你敢送,哪怕数量再多,我张九四也受得起。就看究竟是你那狗屁法宝多,还是我张家军人多!”
张士德也沉声道:“天下群雄逐鹿,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别说什么汉人不汉人,大义不大义。当日鞑子朝廷的丞相脱脱,率领百万大军攻打我们高邮,你们白莲教难道有发一兵一卒来援吗?只恐怕,白莲教还乐得坐山观虎斗,最好两败俱伤,让你们捡现成便宜吧?
哼,你既不仁,便休怪我们不义。今日你们白莲教落难,张家军打你们是道理,不打你们才是人情。现在你们既然不受人情,好,那么大家就照道理做事吧!明日一早,战场相见,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嘿嘿,就是不知道,濠州区区一座孤城,究竟能够在我们张家军和王保保的联手夹击之下,捱得过多少天?”
张士诚和张士德两兄弟,不愧为当世枭雄,反元义军首领之一。当日脱脱率领百万大军来攻打,未曾让他们退缩。今日十四皇子的手段虽然震撼人心,但要说就此能令张氏兄弟畏惧,那未免太小看他们的胆色了。
萧昇也根本没指望过,能够用一发云爆弹就吓得张氏兄弟自动退兵。只不过,他对于双方之间这种粘粘糊糊的状态,实在已经厌烦了。所以干干脆脆,就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无论要打要和,至少也得个痛快。可不比现在这样强得多?
此情此景,唯有张翠珊感觉大为着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不愿意看见张士诚和白莲教开战。当下她急忙大声叫道:“别冲动,诚哥德哥,你们都别冲动。一旦开战的话,大家只会两败俱伤,到最后平白便宜了鞑子啊。这样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根本不是生意经,对不对?”
张士诚其实只是输人不输阵,强行撑着不要倒了气势罢了。听见张翠珊这样说,正好趁机下台阶。他虎着脸,凝声道:“好,看在五妹份上,那我们今天就让一步。韩教主,妳敢不敢和我们打个赌?”
韩琳儿冷冷问道:“打什么赌?”
张士诚沉声道:“就赌这座濠州城的归属。韩教主,咱们都算武林中人。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单打独斗,决个胜负好了。假如我张某人侥幸赢了一招半式,那么就请韩教主把濠州城输给我。假如我张某人学艺不精,那么立刻退兵,顺便奉送十万石粮食。如何?这趣÷阁生意,做得过吧?”
韩琳儿陡然听见“十万石粮食”这句话,当即心中大动。要知道,乱世之中,以粮食最为重要,什么黄金白银都比不上。白莲教再重振旗鼓,非得有粮食不可。假如有十万石粮食,那么不但可以解救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兼且更有本钱,能够东山再起了。
至于说到单打独斗嘛,那也正中韩琳儿下怀。不久前,萧昇才赠送了两枚极品丹药给她。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断运功吸收药力,已经把丹药灵效消化了五六成左右。自信修为大增,无惧任何敌人。张士诚虽然也是天下有数高手之一,韩琳儿对他可是全无忌惮。
韩琳儿深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张士诚,你一定要送粮食给本教主,那么本教主就却之不恭了。说吧,你要怎么斗?”
张士诚不假思索,大声道:“好,韩教主果然够爽快。咱们自然是单打……”
“大哥,等一等。”张士德忽然开口,叫住了张士诚。张士诚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勇谋兼备,更在自己之上。他既然叫住自己,想必有更好主意。当即闭上嘴巴,向张士德点点头,任由他做主。
张士德得到大哥允许,当即大声道:“这场赌斗胜负,关系重大。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可轻率。只比一场的话,说不定谁运气比较好,撞大运的就胜了,这可不够公平。
这样吧,咱们双方各出三人,组成两队。第一场的胜利者,可以选择继续战下去,也可以选择退场休息,让剩余的队员接力。总而言之,任何一方的三名队员都全部打输了,他们这支队伍就算失败。韩教主,萧元帅,你们觉得怎样?”
韩琳儿本能地望向萧昇。十四皇子则想了想,觉得这样也算公平。当下点头道:“很好,那就如此吧。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张士诚略一沉吟,笑道:“巧了。我名字叫张九四,恰好今天是八月五日,再过一个月,就是九月四日。咱们不如就在三十天之后,在濠州南边七里的庄周台上决一胜负,如何?”
萧昇伸手一拍城垛,凝声道:“好,答应你了。一月之后,庄周台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