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紧闭的大门,被李倾城一脚踹开,院中十二人,有些惊愕的望着他。
“你们是岭南剑派?”
为首之人道,“不错,你是何人?”
“你们听过李倾城嘛?”
众人见白衣公子一脸杀气,纷纷抽出兵刃,“并未听过。”
“没听过便想杀我,那我便容不得你们了。”
人行,剑出。
一人死在李倾城长剑之下,所有人如临大敌,这白衣男子的剑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未发现,他们的同伙是如何死的。
“姓李的,我们岭南剑派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兄弟?”
李倾城冷冷道,“无冤无仇这四个字,你也配说?”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断箭,正是射中李金瓶的那一支。“你们可认得此箭?”
那人只望了一眼,便道,“不错,是我们的箭。”
“敢承认就好,记住我的脸,将来见了阎王,告诉他,我叫李倾城。”
……
李倾城从宅内走出来。
“杀人了!”
不知谁一声喊,整个巷子内乱作一团,游客商贩纷纷逃窜,不过多时,便空无一人,只剩下萧金衍与北城兵马司的人。
从门外看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
李金堂也有些震惊,他也没料到,李倾城会用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而且还当着北城兵马司的面。
五城兵马司,专门负责城内的治安,缉盗之职能,李金堂面色十分难堪,“老三,你用这种手段,这是要挑战官府的权威吗?”
李倾城道,“我只是想告诉有些人,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便是,若动了我女人,我杀起人来,六亲不认。”
“你可知道,大祭祖在即,金陵城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云集,就连京城也派了人来,所有人都盯着李家一举一动,你若想报仇,我们有许多方法,为何你偏用这种。若传了出去,对我们李家会有什么后果?”
李倾城道,“别谈什么后果。在隐阳商道,他们追杀我,在金陵城内,他们刺杀我,可又考虑过后果?”说罢,他将长剑扔在地上,“李城官,你是准备要抓我嘛?”
兵马司正副指挥使,又称为“城官”。
“今日之事,你已在城内惹了祸端,我身为指挥使,负有抓捕之职,你跟我走一趟吧。”
李倾城对萧金衍道,“帮我看好金瓶。”
说罢,在李金堂等人的“护送”下,一路向兵马司官署走了过去。
……
“真杀了?”
“真杀了!”
“杀得好!”李小树目中露出莫名的笑容,“我将他们送上门,就怕他不敢动手。这下子,李小花就有得头疼了。”
李如恭道,“我已命人刊印册子,今日之内,便让整个金陵城人尽皆知。”
这时,李长生从书房旁偷偷摸摸闪过,正要出门,被李小树喊住,“长生!”
李长生见被爹爹识破,厚着脸道,“父亲。”
“你又要去哪里?”
“晚上约了几个朋友,练功。”
李小树脸色一沉,“怕是去秦淮河上练功吧?下月便是大祭祖了,那一招‘霞光万道’,你练到第几重了?”
“霞光万道”作为金陵李家三大剑招之一,共有九重,随着境界提升,对真气的控制不同,招式也变得越发精妙。练至第九重,剑招一出,霞光万道,如万剑齐出,威力巨大。这一招,只有族内最核心的弟子,才有资格修行。整个金陵李家,只有李小花能施展出九重剑招,其余人如李小草、李小树,也不过是八重境界。
李长生道,“父亲,孩儿已练到第七重了。”
李小树厉声道,“说实话!”
李长生气势变弱,“第六重。”
“嗯?”
李长生听出父亲语气不善,也不敢隐瞒,低声道,“第五重,不过,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能在大典之前,练至第七重。”
李小树道,“你可知,两年前,李倾城已练到第七重了,两年不见,怕第八重已练成了吧。”
李长生嘟囔道:“他是未来家主,练得好是应该的。”
李小树望着这个不肯上进的儿子,火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秉性,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还不如你八岁的弟弟,枉我如此栽培你,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李长生问,“您在我这年纪,又练到了几重?听族中长老说,当年您在秦淮河上比我还要疯。”
“你……”李小树被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李小树武学天赋甚高,年轻时也是浪荡公子,并未专心学剑,人到中年变得稳重了,沉下心来练武,却已过了最佳时机,但也已将霞光万道练至第八重。
“金陵李家,以武学立家,今年大祭祖,族内弟子斗剑,我不想你给我丢人,从今日起,乖乖呆在家中练剑,不许外出!”
“万万不可!”李长生喊道。
李小树哪里肯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一剑挥出,只见满屋之中,尽是人影、剑影,光芒万道,速度之快,已看不出哪个是人、哪个是剑,看得李如恭、李长生眼花缭乱。
剑归鞘。
李如恭惊喜道,“恭喜老爷,练成了第九重!”
李小树不喜反道,“莫非你以为,这一招霞光万道,真得只有九重嘛?”
族内剑谱记载,霞光万道只有九重,但是三房之中,却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一剑九境界之外,这招剑法还隐藏着一重,发现这一秘密的,是他的曾祖,只是发现之时,曾祖年事已高,无法修行,便暗中将之传了下来。这些年来,李小花看似重商道,暗中却一直修行,并隐匿了真实的实力,所以众人只倒是他是商业天才,却不知他在武道一途,修为更深。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要将李小花取而代之的念头。
李家传承,以剑立家,长房重武道,所以这些年来,家主之位,一直都是由李小花一房来当,尤其是当年李剑心之事发生后,为防止家族内乱,二房、三房的霞光万道,只传授八重。至于被批为入魔道的“六道轮回”也跟着李剑心的消失而失传江湖了。即便如此,金陵李家的剑法依旧冠绝天下。
除了内族修炼的霞光万道,李家还有十多套上乘剑法,给族内弟子、客卿、剑卿、剑相、长老供奉修行。甚至李家的小无相剑,还可以对外借阅,只要有两个正派人士作保,并且在江湖中无甚恶行,都可以修习,所以金陵李家素来在江湖上有“天下剑藏”之称。
正因如此,江湖上许多剑客,都会李家小无相剑,行走江湖,若交手之时,双方都会使出小无相剑,那么这一架多半是打不起来的。这便是一种认同感,也因为这个,才奠定了李家四大家族之首的江湖地位。不得不说,李家先祖当年立下的这些规矩,目光确实独到。
李长生满脸艳羡之色,“父亲这一剑,怕是大伯也比不过吧?”
李小树道,“你若好好修行,若能在大祭祖斗剑之前,练到第七重,我便将整套剑招传授于你。”
李长生道,“爹,我年纪大了,我觉得李叮当比我更适合练剑,习武嘛,当然要从娃娃抓起,我只负责学会花钱就成了。”
“混账!”李小树怒斥道,“难道你对家主之位不敢兴趣吗?”
“有三哥在就行了,他武功高,在族内的声望也大,将来李家让他掌舵,错不了。”
李小树见儿子胸无大志,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气呼呼骂道:“滚回去练剑!”
李长生被禁足,只得乖乖回自己院中。不多时,门外有人道,“回事!长房的管家来求见老爷,说是大老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老大终于坐不住了,去看热闹去。”
……
不到半日,李倾城当街杀人之事,已传遍了整个金陵。这位金陵第一家族的公子哥,一回来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先是打了尚书公子,整夜宿在秦淮,坐实了风流公子名声,又为了一女人挑了龙虎堂,昨日才遭刺杀,今日便报复性杀死岭南剑派十二名高手,坊间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不务正业,有人说他残忍嗜杀,有人说他重情重义,无论风评是好是坏,但热度依然不减。
其中,还有一种声音,便是以李家三少爷这性子,能不能堪当大任,成为新一任家主?要知道,李家可是江湖第一家族,江湖中许多门派都依附于他,李倾城连自己门下龙虎堂都敢挑了,若他成了家主,会不会在江湖之上掀起腥风血雨?
金陵李家三房十六支,组成长老会,族谱之内每一支,在长老会中都有一个名额,历任家主,都是由上任家主提出,在大祭祖之后,由长老会过三分之二通过,便可以生效,而家主有一票否决权。若票数不足,拟任的家主将在斗剑之中,接受投反对票的族内直系弟子的挑战,每取胜一场,便得一票,但五百年来,这种投票不过是走过场,只有李剑心那次是个例外。
李小花关注到了这种流言,他派人追查流言出处,却毫无结果。但心中却笃定,肯定是家族之中有人在推波助澜。今年大祭祖,尤为重要,所以他不敢有丝毫马虎。
李倾城若是纨绔作风也就罢了,可谁会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当街杀人,而且还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这不符合李家作风,李倾城还是太冲动了。若换作是李小花,他将调动家族一切资源,切断岭南剑派的生意,逼着他们认罪或让他们主动消失,而暴力解决问题虽然快,但却给李家带来许多负面影响。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这次回来,从乡下带回来一个村姑,还因为这个人,把族内的龙虎堂给挑了。上次李倾城逃婚,让李家在柳家面前丢尽了脸面,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让柳家平息怒火,而且这次祭祖将柳家之人邀来,准备重新提婚约,结果他却弄了这一出,那位长老已经送来投贴,对此事表示不满,若不能在祭祖大典之中解决好,那么两家的关系可能要面临新的冰点。
李小草、李小树,二房、三房的主事人,都来到正院议事堂内,等候李小花。有奴婢奉上了香茗。这三人平日里各自相忙,一年里除了三节、祭祖之日或重要会议,极少聚在一起。
“二哥。”
“三弟。”
李小树开门见山道,“这次老大家的侄子,怕是有麻烦了,做事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我怕将来成为家主之后,会做出出格之事啊。”
族内话事人中,以二房最为油滑,他与李小花素来不合,李小树则是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这次,他故意挑起话头,就是想试探一下李小草的反应。
李小草长期与官场打交道,又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便使出官场要诀,太极推手,道,“说起出格,我忽然记起,上月你送的那出格子茶,我觉得味道不错,天热喝这个,清热败火,最为养身。”
李小树哈哈一笑,“若二哥喜欢,我改日再送一些过去。起初我还担心不合你胃口,对了,少卿也快回来了,他在京城当官,待得又是清水衙门,迎来送往之事又多,咱们少卿,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银钱之上不能有污点,咱们京城那边的当铺、典当行也有不少,少卿若是缺钱,可不能吝啬了。”
李小草道,“少卿才不过六品官,哪里用得着钱?我们二房每年在族内支的银钱,已经足够,更何况,我两个儿子什么都不行,尤其是在花钱之事上,比长生差远了。至于赚钱嘛,我比三弟更是望尘莫及,尤其是京城里的生意,呵呵。”
李小树在京城中开了几个空店,每日虚进虚出,与李家在京城中的几个铺子做生意,将李家一大部分利润变成了三房的私钱。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李小草虽然没明说,但也算是暗示了,二房不做生意,又是如何知道的?那长房知不知道?他又不没法明问,心中忐忑不安。
这种事情,是族规明令禁止的,但三房十六支之中,依附李家的人太多,生意也大,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眼馋,其他房的人,也没少干,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破罢了。
李小树见李小草这态度,也放弃了拉拢的念头,只要李小草在长老会上不搞事,继续中立,便已足矣。
十六支中,其中李小花嫡系有六支,四支这些年来一直依附于李小花,至于其余六支,都是一些有奶便是娘的骑墙派,李小树掌管钱财,只要给些好处,便倒向于他,只是这代价有些大,让他肉疼。
尤其是第十三支李向中一族,人丁稀少,到了这一代,只有不到十人了,但还占着一个茅坑,每年享受的族银,已让不少人眼红。这李向中柴米不进,性格暴烈,又臭又硬的石头一块,连李小花都敢顶撞,可就这么一人,二房却始终拿不下来。
胡思乱想间,李家家主李小花迈步进来。
李小树道,“大哥将我们喊来,可是为了倾城之事?”
李小花一头雾水,“倾城?他有什么事?回金陵了嘛?”
李小树心说你就装吧,我偏要将这事挑明了,于是道,“今日,倾城在乌衣巷当街杀十二人,如今此事,满城尽知了。”
李小花一听,“什么,杀人了?这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老二,可有此事?”
李小草道,“上午听金堂说,乌衣巷发生了命案,他倒是抓了个人,后来查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儿,就放了!”
“什么,放了?”李小树惊问。
“是啊,五城兵马司派人去查了下,仵作验尸后发现,死在院中的十二人,身上中得致命伤,多是对方长剑所伤,相比是这十二人中起了内斗,也不知哪个倒霉鬼恰巧路过,被金堂给抓了进去。据瓜摊老板、还有几个小贩说,那个倒霉鬼进去才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是他杀人。”
李小树心中一凉,本想借机造势,在祭祖大会之前把李倾城名声搞坏,但却被李小花先行一步,口中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小花道,“就怕外人造谣生事,乱说一通了。还有不到半月祭祖,李倾城若再不回来,老子就给他族内除名!”心中却想,三十万两银子,花得值!
“那大哥喊我二人来此,究竟为何事?”
“我在想大祭祖之后,倾城就要接班家主之位,他还年轻,以后家族之中许多事,还要你们两位当叔的,多多扶持。”
李小草笑道,“那是自然的。从辈分上,他叫我们叔,但在家族内,我们还是要尊称一声家主的。”
“你们有这种想法,我就可以安心退隐了。”李小花道,“对了,找你们来还有件事。”
“大哥请讲。”
“每年祭祖,咱们焚表之中,都会誊抄一份族内的产业账目,前不久你那边送过来的账本,我找了几个话事人看了看,他们觉得有些不妥,有些还主张要重新查账。你们说怎么办?”
李小树心中一惊,暗想:“这些账房,都是多年的老江湖了,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
李小草却道,“该查,也不该查!”
“此话怎讲?”
“既然长老会有人提出异议,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说该查。但是,每年查账,都是在一月二月,如今已入七月,时间上不对,其次,祭祖不到半月,查账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说不该查。”
李小草道,“老三怎么看?”
李小树暗骂,这两只老狐狸一说一合,两人联手唱双簧啊,口中却道:“听大哥吩咐。”
李小草想了想,道,“我现在手头事忙,这件事就由你来牵头,挑重点查,总得拿出东西来,堵住众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