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走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皇帝郁闷,对着不过瞬间便只余一室空旷的大殿,闷声道:“急的什么,我还没问媚娘好不好呢。”
高阳走得飞快,此处去宫门甚远,她嫌步行慢,便命人牵了马来,公然在大内纵马,一路直奔回府。
这样凉爽的傍晚,到了府邸,高阳竟冒出汗来,她顾不得擦一擦,拎起裙摆,满含笑意地往内奔去。
武媚娘就站在廊檐下,她的身后灯火通明。也不知她在那多久了,在看到殿下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武媚娘便笑了。高阳忽的便觉眼眶发热,为这一刻静谧与深深的触动。她一直不愿承认,她的心中其实是怕的,是有顾虑的,她怕尚未立稳,皇帝便突然发难,她怕朝中出其不意的变故,她怕终会护不住阿武。
“殿下。”武媚娘迎出两步。
然而,不论前路多未知,她都从未想过要放开阿武。高阳笑着上前,抓紧了武媚娘朝她伸出的手,与她并肩进去。
“可有得益?”走入殿中,二人分案而坐,手却没放开。
高阳喝了口汤,享受地眯起眼来:“小有收获,把郭义安到九郎身边,把李世勣与李君羡调回京,李君羡那里,我飞书与他,叫他自行准备,京中有好位,也看他能争到何处,至于李世勣……”
“此人最擅揣摩上意,也不肯轻易与人为敌,或可利用,却要防他临时反水。”武媚娘透彻地分析,太宗身边十二年,朝上诸公,哪一个她不知道?
“墙上之草,端看风向。”高阳淡淡道了一句,“我先使人与郭义透个风,他是明白人,必知如何行事。”
武媚娘迟疑了一瞬,道:“宦官多无义,若是……”那边毕竟是皇帝,时日一久,矛盾一现,立场可能不动移?
高阳一哂,她可从没信过谁,除了……她望向面带忧虑的武媚娘,眼神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温声解释道:“他全家都在我手中,不怕他作反。”她不会用掌控不住的人。
武媚娘顿时就安下心来,宦官是无后之人,便尤为珍惜血脉,捏住了他家人,便如扼住其喉舌,任凭驱使。
入了门灯光之下,才看清高阳额上有细汗,武媚娘倾身,自然地帮她拭去。她靠近,高阳便闻见熟悉的香气,一伸手,便将武媚娘执帕的手握住,低首亲吻她的掌心。
“殿下?”武媚娘茫然,语气颤颤的,有些羞怯,有些不安,想要抽回手,却被高阳牢牢地控住了。
“我不想吃饭了。”高阳低着头道。
“什么?”武媚娘越发不明所以,高阳冲她一笑,将她推倒在坐榻上,以身相覆。武媚娘终于明白了,热情地迎上殿下炽热的吻。
晚饭……成了消夜。
武媚娘不由埋怨道:“汤都凉了……我令人热热。”
高阳笑笑,侧卧着身子,懒懒地舔舔唇,樱唇秀色,令人垂涎。
武媚娘脸上烧红,羞赧不已,这人,在这里就……偏还做出这样唯恐人不知的风情款款。她想着,嗔怪地瞪了一眼高阳,高阳衣衫不整,胸口大片白嫩的肌肤隐隐可见,武媚娘目光触及,呼吸一滞,慢慢地又变得特别绵长,眼中包含着无可自制的欲求。
高阳便得意了,凑到她的耳旁,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耳廓,声音嘶哑,明明白白地勾引:“阿武,我适才吃饱了,你呢?你饿不饿?”
自然是……饿的,很饿很饿。
武媚娘禁不住心中的情动,轻柔地抚上高阳的脸颊,她明明是想的,她掌心不舍的抚摸着她,仿佛片刻的分离都不能忍受,然而她的眼神却渐渐地克制,她在迟疑,她在隐忍,分明她也想得到她,却迟迟不敢上前。
是怕亵渎?还是畏惧于未知的将来?
高阳不由轻笑,目含慵懒,淡淡地,仿若不经意一般地说道:“阿武,你在犹豫什么?除了你,我还能给谁?”
她用这样看似随性的言语做着世上最郑重的承诺。
武媚娘眼圈一红,卿倾力而来,余焉敢后退。
再次交叠的*,再次交织的呼吸。这世间也只有彼此。高阳难耐的喘息一声压抑过一声,分明整个身心都深深地沉溺在阿武充满了欲念与疼惜的抚摸之下,前一世感业寺中最后一次见阿武的场景却莫名的冲入她的脑海中。
阿武即将回宫,她去见她,回宫以后她们便有了各自的身份与立场,便再无法如在寺中一般随性自在了。
那一日,天阴蒙蒙的,淫雨霏霏,仿佛永远都放不了晴,阿武站在古旧斑驳的山门前,她一身单薄的缁衣,满面难过地望向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殿下,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你不想什么?那时高阳不禁想问。然而现在,她却恍然觉悟,阿武是在说,她不想回宫,她恋慕着她。
“唔……”一声呻、吟禁不住地溢出,最羞涩的那处被充实,娇嫩的密处传来一阵不适,武媚娘不住地亲吻她的眉心,她的眼角。
不知何时,她竟已落泪——
身体忽然被破开,高阳猛然咬紧下唇,紧紧地抱住武媚娘的身体,仿佛在这世上,她是她唯一的依靠,武媚娘缓了缓,不断地抚摸着她,试图疏解她的痛。
耳边传来缠绵至极的允诺:“永不与卿绝。”高阳依偎在武媚娘的怀里,不由弯起了唇角,因这温柔细腻的对待,竟连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都叫她沉迷流恋。
永不与卿绝……阿武,是你说的,我便永不敢忘却。
潇潇漱漱一夜雨。
武媚娘醒来,天已大亮。窗外竹林,一碧如洗,竹叶上还衔着青翠欲滴的雨滴。武媚娘起身,替仍在熟睡的高阳掩了掩被角,走了出去。
殿中还无人收拾,衣衫散落了一地,她的脸上浮现一个温暖的笑意,俯身将衣物一一拾起。食案上的馔食都已凉透了,武媚娘正欲唤人来撤下,便见竹君捧着一盆清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嗯……”似乎没料到会看到人,竹君被吓到,见了武媚娘,一时不知该称什么。外面的人因殿下当日在朝堂上那一番言论,自然顺势便称武媚娘为太妃,但竹君清楚她家殿下与这位太妃之间的密事,再唤太妃好像……嗯……有些禁忌。
竹君便梗在了称呼上,武媚娘倒不在意,冲她温和一笑,然后竹君就看到武媚娘手中的衣物,上面隐约可见一滩凝固的血迹,竹君呆呆地愣了一下,然后痛苦地捂脸,她家殿下被吃掉了。
武媚娘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衣上嫣红的血,略有些局促的红了脸,却没有遮掩,坦然地将衣服收好,然后接过竹君手里的金盆,道:“我来。”
竹君默默的松手了,退了出去,准备将两位的早饭奉上。
武媚娘捧了水进去,高阳已醒了,见她进来,忙下了榻。
“急什么?”武媚娘笑道,将金盆置于几上,过来帮高阳穿衣。
“你去哪儿了?”高阳问道。
“在外面收拾了一下。”
收拾什么,二人皆心知肚明,高阳脸一红,含糊地嗯了两声。
穿戴洗漱后,高阳与武媚娘道:“今日出去走走罢。”不能让阿武老闷在府里,府中园池景致再好,也总有看厌的一日。
武媚娘自是欣喜而应。
二人便去街市上逛了。半途听闻玄奘法师在大慈恩寺开设道场,便拐去了那里。
大慈恩寺是前几年李治为追念长孙皇后所扩建,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殊为壮丽。
玄奘法师风节贞峻,词论典雅,今日他开坛讲经,百姓皆风闻而来,大雄宝殿中已无余隙供以站立。
高阳不愿扰了法师讲经,便未露身份,低声询问了武媚娘的意思,一同去了别处观赏。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