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口,看到他正在伸手拦车,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辆黄色TAXI在门口停下,他转过身目光随意地看着我。
我顿时有种被聚焦的感觉,想逃却又懦弱地不敢逃。
最后,还很不争气地钻进了他拦下的那辆TAXI里。
一坐进车厢,我就意识到问题了——
我居然和他,堂堂W市常务副市长并排坐在一起。
我是猪吗?上车前没有动脑子吗?明明看到他坐进了后排,我居然还能如此后知后觉地一屁股坐进了后排。
他会怎么看我?
是不是认为我余情未了?为自己制造机会大胆地接近他。
甚至……甚至认为今天的撞车,都是出自于我的“故意”。
……
天啊,江苏予,你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时间,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光怪陆离。
我沉浸在其中浑然不觉,直到沈牧心的目光明亮到让我不能忽视的时候,我才意识他到一直盯着我。
“你……我……”我一触到那双漆黑的眼睛,脑子就短路了,然后开始语无伦次。
车厢里响起他戏谑的笑声。
“去哪?”前排的司机一句问话打散了我们之间这种奇怪略带暧昧的气氛。
他转过头说了句“人民医院”,我才感觉到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一片噬人的沉默。
我不肯定自己此刻的境况用“如坐针毡”是不是最恰当不过,但是“坐立不安”肯定是逃不掉的。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爽味一再地刺激我的嗅觉,让我连自我催眠“身边没有人”都做不到。
然后就只能僵直着身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努力地数清楚这位司机的头上到底夹杂了多少根白头发。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在我耳畔有节奏地响起,就像约翰施特劳斯演奏的“蓝色多瑙河”,悠扬动听。
我全身的神经异常敏感地超负荷工作,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连他伸手去拂开自己额前的发、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这些细小动作一个不落地印进了心里。
那份潇洒和儒雅,晃痛我的眼睛。
我是有多放不下他,所以脑海里才能如此毫不费劲地跳出他各种各样的动作和神态?
心,渐渐又开始淌血。
窗外的景色在眼角飞快地拭去,“人民医院”四个大字矗立在我眼前。
他付了打的费,优雅地下了车。
我木然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朝门诊走去。
挂号、缴费、看诊、清创……直到消毒水的刺痛冲击我的脑门,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刻受伤了。
“啊……”我忍不住用手要去捧额头。
“不能碰……”白衣护士一声喝止,一只手比她的声音更早制止了我的动作。
干净修长的手指头根根如玉,横在我眼前,刺痛我的眼。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仰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姑娘,一点点痛都忍不了啊?这样就要哭鼻子了啊……男朋友在旁边,坚强点,没事的……”白衣天使,不,正确的说法是护士大妈,你哪个眼睛看出来他是我的男朋友?居然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说教着,让我……更有哭得冲动。
“我知道你痛,但是为了不发炎,你稍微忍忍。”猝不及防间,他弯腰凑到我耳边低声安抚,那声音就像泉水叮咚般地悦耳动听。
他?
不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安慰我……
我惊喜地抬眸。
点漆的眸子清明无垢,我看过一眼就惭愧地移开。
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
人家明明是不屑解释。
白衣护士看见我们两人的互动,不由抿嘴笑着加快手里的动作。
十几分钟后,我包扎完成,出去找提前帮我去排队拿药的沈牧心。
药房门口,人头攒动。
医院永远是一个不分昼夜人满为患的地方。
人群中,他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药方、发票……等等,发票,我的医保卡压根就没带,也不记得拿过钱包给他钱,那他结算的发票是——
他垫付的?
我被自己的粗线条羞得无地自容。
一下子拔腿闯进人群中去靠近他。
“喂,小姑娘,排队啊……年纪轻轻的,排队守规矩总知道的哇……”
“就是……”
“排队排队……”
人群响起各种责备的声音,许多身体有意识地排挤不让我往前挪去。
我着急地指了指排在很前的沈牧心,口干舌燥地解释:“我的……排队在前面,找他,找他……”
恰逢沈牧心转过头来,见到满头大汗、被人包围寸步难行的我,微蹙了眉头,朝我招了招手,道:“苏予,我在这边。”
前面的阻力瞬间解除。
而我却腿软地迈不开步子——
“苏予”,“苏予”,他喊我“苏予”,而不是“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