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牢房(1 / 1)

前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靖国公夫人对秦锦的话已经是深信不疑了,所以当落雪说了是秦锦让她暂时离京的时候,她连原因都没问。只是问了落雪该去什么方向,待多久再回来。

落雪按照秦锦的嘱托,让靖国公夫人去往感业寺。

其实秦锦也想让靖国公去别的地方,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感业寺好一点。

靖国公夫人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不能随意离京,大梁的规定之中诰命夫人若是离京必须报备。

所以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便是出去礼佛了。

靖国公夫人便是以了替在边关征战的夫君与孩儿祈福为名,去了感业寺。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靖国公夫人还留了一个心眼,她走之前见了府上各个店铺的管事和掌柜,吩咐他们在她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店铺里面的存货,首饰店里比较值钱的那些宝石和做好的首饰全数收归到库房之中,对外只说是盘点存货,只留一些简单便宜的款式放在柜面上。一切等她从外回来再说。

秦锦知道大伯母已经家里安排妥当之后,她也安心的在慈宁宫里住了下来。

反正也走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秦锦不是没想过要装病出去,但是宫里这么多太医众目睽睽,装病不成万一被发现,又是祸事,现在萧衍还在大牢里蹲着,万一她这边弄巧成拙,总是不好。

况且上一世,京城动乱,她也是随着萧呈言一起去了感业寺的,路上是狼狈不堪了一些,不过总算是性命无忧,况且这一世还有落雪,蝰蛇以及清泉在身边,怎么也比上一世好太多了。

秦锦这几天在慈宁宫里,一边给萧文筝讲故事,一边慢慢的教他识字,读书,秦锦活了两世,最有的便是耐心了。有的时候就连太后都觉得秦锦的耐心竟是比她这样的老太婆还要足上几分。看她的眼底毫无芥蒂,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太后即便有点顾虑也渐渐的打消掉,因为她看得出来秦锦是真心的对小皇子好,并非因为他目前是唯一的皇嗣。

这让太后对秦锦越来越满意。

于是她上次所想的那个念头就益发的在心底浮现闪动,以至于她有点坐立不安的地步。

萧呈言足足在床上躺了快二十天才有所好转。

期间关于萧呈言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悄然在宫里以及朝野扩散开来,前一段时间就有人暗传陛下得了不可言说的暗疾,最近又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陛下没有早朝,朝臣人心惶惶,众说纷纭。太后不得已,穿上礼服去了一次朝堂,当众宣布陛下只是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有点体虚,静养一段时间必然会重新上朝。

即便是这样,朝中关于萧呈言身体的传闻就没平息过,甚至愈演愈烈,就连宫里也时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言语。

景仁宫里的那位也被萧呈言过上了病,这段时间也是越来越不好。

其他宫里的妃子现在多半已经心知肚明,一个个的人人自危,有的甚至在庆幸自己从未被临幸过。

秦锦即便在慈宁宫里,也在闲暇的时候听到慈宁宫的小宫女在嚼舌根子。她就觉得奇怪,上一世她身为皇后对萧呈言身体有恶疾这件事尚被蒙在鼓里,怎么这一世反而这件事情却演变成了昭然若揭的一样了。

秦锦想不透的事情其实是萧衍暗中安排的。

秦锦跟着他来京城,必定会被叫到皇宫里居住。为了不让萧呈言有机会染指秦锦,萧衍不得不用了一点点手段。

他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得知了萧文筝的存在,那时候萧文筝尚在襁褓之中,天隐宗的人便已经渗透进去,萧文筝摔倒以及萧呈言病倒其实都不是凑巧发生的。

他既然拦不住自己的媳妇儿,那就只有去坑对他媳妇儿虎视眈眈的人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做在暗处的,哪里能让秦锦知道。

既然萧呈言已经病倒了,萧衍就想着,索性让宫里和朝堂越乱越好,越是乱,就越能将夏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所以他就利用了宫里的眼线将萧呈言身体的实际情况给散布了开来。

这种事情只会越传越厉害,等太后真的想制止,已经是完全来不及了。就是想追根溯源都十分的困难,太后总不能将满后宫的太监宫女都给杀了堵嘴吧。

事情果然演变的如同萧衍所料,宫里的谣言越传越厉害,真是有点叫嚣尘上的感觉。

等这些闲言碎语都刮到太后的耳朵里的时候,太后勃然大怒,但是已经无力制止。

她是杀了几个嘴碎的意图阻止谣言的传布,但是萧呈言将近一个月都没上朝这是事实。太后现在再杀人未免有了灭口的嫌疑。

况且太后杀人制止谣言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也传入了朝堂之上,这让原本就人心动摇的大梁朝堂更加的风雨飘摇。

靖国公门徒弟子八百里加急投书给远在漠北边境上的靖国公,想请他赶紧回来主持大局,靖国公在边境上看到信的时候沉默了好久,才提趣÷阁回了一个静观其变。

只是四个字,便有无穷的奥义在其中。

得了靖国公的批示,靖国公这条线上的人倒也定下心来,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参与也不讨论。

夏家却是跃跃欲试。

夏旸现在踌躇满志,他相信,萧呈言已经这样了,他的那位皇姑母迟早要依仗他的力量,他只管等就是了。不然太后还能依仗谁呢?靖国公吗?那也要靖国公肯理她才行。当年挤兑靖国公的时候,她身为皇后也没少下黑手,况且她还是夏家女的出身,靖国公是脑子坏了才会帮她。

夏旸暗中观察了靖国公那边的人,见他们一个个的从容淡定,基本没有任何的影响,就是暗中的发笑。说起来这些人顶着一个中正耿直的名号,实际上就是一群死心眼的傻子。只等将来改朝换代,这大梁纳入他的掌控的时候,他会让这些自诩中正的人看看,什么才叫处世之道。

不是心中有朗月,外面便是晴天的。

太后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她可以一次不见他,两次不见他,总有过来求着见他的时候。

大牢里面一灯如斗,外面风雨交加,这雨带来的潮气让整个大牢里面都弥散着一股发霉的恶臭气息。

关萧衍的牢房门被人打开,进来了几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正在盘膝打坐的萧衍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眉心就稍稍的一皱。

这些人穿的不伦不类,不是衙役官差,也不是江湖草莽,却有牢房的钥匙,萧衍快速的那眼睛扫了他们一下,最后目光落在了他们的靴子上。

制式的官靴,黑棕色的小牛皮面,这种官靴他当年也穿过,是宫里侍卫才会配发的标准靴子。

他们是深宫侍卫。

萧衍的嘴角微微的一勾,看起来似乎有好戏哦。

以萧呈言目前病的状况,是万万没机会来惦记他的,看来这次来的人不是夏烟派来的,便是太后派来的。夏烟没什么能力能调动刑部大牢,所以这些人只可能是太后派来的。

“起来,跟我们走。”为首的一位朝着萧衍低吼了一声。

萧衍慢条斯理的起身,拍了一下沾在身上的草,这才跟在那些人的身后走出了大牢。

这条甬道深邃漫长,即便是插着火把也依然昏暗不明,两边的铁牢里面关满了人,萧衍被人带着走过,两边牢房里面的人就自然的靠拢到牢房边盯着萧衍。

走这样的甬道,经历并不愉快。

通道尽头有一个平时用来刑讯用的小屋子,石头的构造,只有一个门与外界连通。

萧衍便是被带入那个小房子的。

萧衍一进去就看到屋子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一张宽大华丽的太师椅上,看身材便是女子的样子。

萧衍被侍卫们拉着脚镣与手链固定在石头屋子的墙壁上,这些侍卫们才退出了房间,将那人与萧衍单独留下。

那人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披风之中,等门关上,她才缓缓的揭开了盖压的很低的风帽边沿。

“臣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太后大驾。”萧衍一看,就笑了起来,他果然猜的不错,就是太后。

只是他没猜到太后为何而来,难道是帮萧呈言解决自己?如今萧呈言病倒,小皇子的身份众说纷纭,太后自顾不暇,哪里有那种闲情雅致亲自来处置他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重要的人。

萧衍觉得自己想多了。

“原谅臣如今五花大绑,没办法给太后下跪请安。”萧衍说道。

太后仔细的将萧衍上下的打量了一番。

以前只是知道他是神武门的一个小小侍卫,也曾经是皇室子弟,只可惜他的祖上在他太祖那一辈就已经别贬成庶人了,他的祖父因为体弱多病,受皇帝的垂怜,尚能留在京城度日,不过他祖父的其他兄弟或死,或流放,死的大概也差不多了不剩几个了。

他还是因为救了秦锦所以才能入宫的。当年的太皇太后十分的不待见他,听说暗地里对他还有惩戒之法。所以以前太后对这个人并没特别关注过,就算那日秦锦当众说要嫁给他,她都没看清楚这人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太后就仔仔细细的好好看看。

这一看,太后就不免心惊了。

不怪当年心高气傲的泰和郡主会选择了他下嫁。

这人若是混在人群之中,刻意的收敛,几乎不会让你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太后当年没在意他也实属正常。而现在他虽然被锁在墙上,手指粗细的铁链环绕他全身,将他钉的死死的,但是他却丝毫不见任何惊慌之色,光是这份骨子里透出来的淡定从容已经让太后稍稍的动容了。

更不要说看清楚他的容貌之后。

萧家的男子素来都是容貌精致而闻名,此人更是其中的翘楚。

太后自觉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模样非凡了,但凡看到萧呈言的,即便不屑他那花花公子的做派,但是对他的容貌也是赞不绝口。而萧衍则更胜与萧呈言。不是说他更漂亮,而是胜在气质与气度上。眼若星辰,即便人是狼狈的,但是周身那种风范却足以叫人折服。

秦锦这些年便是与这样的男子在一起,只怕更是看不上自己的儿子了……太后看到萧衍才明白为何秦锦到了边关五年,非但没有暗淡下去,却反而变得更加的美丽夺目了。好的男人会让自己的妻子如同明珠一样熠熠生辉。秦锦在抱着萧文筝的时候,那眼眉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温柔娴静,便是与这样的男子相伴相依才能培养出来。

他一定是极其疼爱秦锦的人。因为他的目光一如秦锦一般的清正,丝毫不带任何的邪念。

太后心冷,但是为了自己的孙子还是,强咬了一下牙。

“你便是萧衍?”太后再度确定一下。

“是。萧衍点了点头。

“你可知你罪犯欺君?”太后声音一厉,声调高了几分,借以先恐吓住萧衍。

“娘娘。您身为太后,可知我大梁律法,任何罪状都必须提交刑部裁定才能最后定论。太后如今一来就打了臣一棍子,臣实在是担当不起。”萧衍说道。

“你胆子不小。”太后冷笑了一声。

“臣乃是战场上滚过来的人,尸山血海都见过。”萧衍回道。

这他到真没夸张,守卫坤州的时候,柔然人的尸体可不就是在城墙下积累成山,流出来的血沿着城墙蜿蜒流淌,冻结成冰,暗红色的一片,可不就是如同血海一般。

太后脸色一滞。她知道萧衍是在暗中职责他们不顾功臣,随意贬低有功之将。

她在京城听说过萧衍的战功,知道他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这样的男子如日在东,冉冉升起,而自己的儿子却是西山之暮,晦涩暗沉,哪里能比。

“太后来不会是光来职责臣欺君这么简单吧。”萧衍问道,“太后有话不妨直说。”

太后的眸光闪了闪,有点惊骇。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萧衍果然啊是个通透的人,对这样的人她便也不拐弯抹角的了。

“哀家想要你与泰和郡主和离。”太后缓缓的说道。

萧衍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原只以为萧呈言看不得秦锦在自己的身边,却没想到太后居然也如此。

“你笑什么?”太后不悦。“哀家完全可以下懿旨让你们和离。如今哀家纡尊降贵前来这种地方,就是想要让你主动放弃泰和郡主。”

“长宁乃是臣的妻子。”萧衍笑道,“臣为何要放弃自己的发妻。”

“因为你们并不般配。”太后沉着面容说道,“你什么出身?泰和郡主何等的尊贵?当年不过就是泰和郡主的一个笑话,让你一步登天。如今泰和郡主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又何须你来拖她的后腿。”

“这些话是太后来和臣说的,还是长宁请太后来和臣说的?”萧衍收住了笑容,沉声问道。

太后微微的敛下了眼眉,“是长宁自己想这么说的。”

“如果是这样,请太后将长宁请来当面和臣说。”萧衍的声音一寒,“如果这些话不是从长宁的嘴里说出,臣一概不信。”

“大胆!”太后又呵斥道,“你敢质疑哀家?”

“臣不信长宁会说这样的话。”萧衍淡然的说道,“所以除非是长宁亲口对臣这么说,否则臣不会信。”

见萧衍如此的坚决,太后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秦锦是断然不会亲口对萧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而萧衍又是如此的固执。

“长宁既然已经意欲与你一刀两断,又怎么会来见你?你在这里坐牢的这些日子,泰和郡主可曾来看过你半次?你自己获罪也就算了,别拖累了泰和郡主才好。及若是还有点念及夫妻之情,便赶紧写下离合书,放了泰和郡主自由。”太后冷笑着,“长宁还让哀家和你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金钱,高官,只要你写下和离书,哀家带回去交给泰和郡主,泰和郡主都可以将这些给你。”

若是说刚才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萧衍的心底尚有一点点的悲愤与紧张,但是太后说道这里,萧衍便已经可以完全断定太后在说谎了。

长宁素来不看重金钱,他与秦锦成亲,秦锦就已经托着大趣÷阁的财富交给他的手里,只是被他推辞了。她又怎么会说出只要自己肯和离,就许他无数财富的话来。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要她的钱。

思及于此,萧衍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只是心底益发的怜惜秦锦。她在宫里过的大概也不会很舒心……

这姑娘就是傻,就是掘,非要跟着自己来京城。如果她肯听他的,让落雪护着她先避开一段时间,又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不过秦锦执意要跟来,也是怕自己出事,一个事事关心自己,听闻自己获罪,明明知道京城是个大陷阱,也义无反顾一头扎进来的姑娘,又怎么会辜负了他呢。

“臣倒不知道太后甘心情愿的替泰和郡主当起跑腿的了。”萧衍一笑,随后看着太后说道,“臣相信自己的妻子对臣的忠贞。所以太后娘娘,下次请您编造一个更好点的说辞前来。或许我愿意洗耳一闻。”

“你可知道哀家想要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太后一听萧衍这么说,心都凉了。他居然如此的信任秦锦,即便秦锦现在身在宫里,从未来看过他一回,他也深信不疑,半点都不曾动摇。

虽然心冷,但是太后在心底也有点稍稍的羡慕秦锦。

有的人运气就是好,生来就万千宠爱在一身,当姑娘的时候有家中老人宠爱着,出嫁了还有夫君爱护着并且无条件的信任着。

这天下的好事还真如夏烟所说的那样,都叫秦锦给占全了。

“臣命的确卑贱如同蝼蚁。皇上只要一句话,臣就身陷囹圄,太后娘娘只要伸出手指,臣就已经粉身碎骨了。但是即便如此,臣还是不会放弃长宁。”萧衍笑着说道。“长宁既然已经嫁给臣,臣就会陪伴她一生一世。想要臣离开长宁,除非臣死。”

“你当真以为哀家不敢动手杀你?”太后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

她只能用这种表情来掩饰心底的悲苦与沮丧,她也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

如果她杀萧衍,秦锦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她的目的是让秦锦心悦臣服的帮她带着萧文筝,护着萧文筝,而不是让秦锦继续记恨自己,连带着让整个靖国公府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这样只会让自己和萧文筝的处境更加的被动。

上苍垂怜,她好强了一辈子,如今只是想替自己的孙子找一条活路而已!

“臣还是那句话,想要臣离开长宁,除非臣身死魂消。”萧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他算准了太后不敢轻易的杀他,即便太后动了这种念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亲自动手。

她能假传长宁的意思来动摇自己,为的大概就是不想让秦锦生她的气,她是有求与秦锦。萧衍是何等聪慧的人,只是三两下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不过身为夏家人的太后忽然想要求助秦锦以及靖国公府,能然太后作出这等转变的,大概也就是萧文筝了。

萧衍心思转的极快,很快就将太后的心思前前后后猜了一个透彻。

他想明白了,就在心底一阵的冷笑。

当初为了让夏烟当皇后,她不惜对秦锦下黑手,若不是自己那时候眼睛不眨的看着秦锦,秦锦只怕已经从高台上跌落而亡了,如今她又为了自己的孙子能有条活路又来算计秦锦。

即便秦锦能忍她,自己已经不能忍她了。

太后外强中干,被萧衍堵的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她愤然而立,恶狠狠的盯着已经闭上眼睛不想理她的萧衍,却不知道萧衍的心底却已经实实在在的对她动了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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