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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人(1 / 1)

如果说夏天的丛林,是一个生命乐园的话,那么在整个漫长的冬季里,它就是一个巨大的而无情的斗兽场。食物开始急遽的短缺起来,不过小型的动物们多半都有些自己的小办法,最简单的莫过于死杠到底,干脆冬眠,然而除了熊之外,采取这种办法和把命交到别人手里没什么区别,兵乙和大毛就在一个湖畔的鼠穴里,发现了好多被搬运过去的青蛙和蛇,彼此纠缠着,睡的昏天黑地;它们自己为妥当的过冬方法,不过是给别人准备了一些肉质丰富的储备粮,而且还可以非常持久的保持新鲜。

另外一些动物的选择不同,它们在整个冬天里还保持着活跃的状态,为了满足自己的胃口,只好储备大量的食物,松子,草籽,甚至其他动物的尸体等等,不过大毛有一次吃了混杂着草籽的松子,差点被毒死之后,就再也不肯吃挖掘野鼠窝找来的食物。

最后的猛兽们才是这片冬季丛林里的主角,刺痛的饥饿感让它们充满了无端的攻击性,捕杀碰到的每个生物成了这些顶级掠食者的日常活动,然而在冬季还肯流落在外的动物少之又少,容易捕食的食草动物大都向南去了更温暖的草原;当地里老鼠都被吃光之后,这些猛兽们的目光瞄准了彼此。

两只体型庞大的野兽翻滚着撕咬在一起,不断的在喉咙间发出低沉的怒吼声,一小片灌木被蹂躏的残枝遍地,雪沫飞溅,当其中一头带着漂亮云锦花纹的怪兽猛然将对手按在树干的时候,却发现对手的眼睛已经开始失去神彩,它松开爪子,就看到对手靠着树干软软的滑了下去,稍微比其他动物高那么一点的智商让它感到很好奇,前方的树干上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很小的裂隙,当它凑得更紧想要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一凉。

大毛从树上跳了下来,用一只短棍凌空切了几下,斩断了两只怪兽的脖颈,喷溅的鲜血在棍子前端勾勒出一柄短剑的形状,借着黄昏的日光,可以看到一点点青绿色的光晕微微的荡漾,而树干的缝隙上,插着另一把短剑。

大毛将绿荫用一根皮带绑了几圈后,才挂在腰间,看不见的武器伤起自己来也毫不含糊,如果你因为没看见它而摸错了地方,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混过去的。

兵乙的身影也在远处慢慢出现,他的猎物就很可怜,只有一只兔子,和一只碎了一半的草鸡。

“好吧,你说的对,”他悻悻的将猎物丢在在地上,陷阱抓了只兔子,但是飞石的力气太大,草鸡的整个身子都被打爆了,之所以还捡回来,只是因为多少还能撑个数:“它们都躲着我。”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你白跟着挨了这么多天饿,现在好了,肉一下多的吃不完。”说着他开始动手给猎物剥皮,云锦纹的皮子很漂亮,如果能好好硝制一下,可以给大毛做一件好袍子,从村子里带出的生皮因为被强行揉软,里子基本都碎开了,穿在身上并不怎么保暖。

大毛蹲在一边拨弄着另一头野兽的耳朵,它的皮毛很糟糕,像很久没洗的抹布一样,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霉斑,唯独耳朵很特别,像两只长了毛的棒子一样,圆滚滚的,柔软又不失弹性。

“咱们现在走到哪了?”大毛将这两只耳朵割了下来,在自己头上比划着,变成了光头的野兽,看起来忽然具备了别样的喜感,就连外呲着獠牙的大嘴,看起来都好像在很朴实的笑。

“快到千虹了,大概,再有个十几天吧。”兵乙已经冒出满头大汗,精钢的骑士剑早就钝的和铁片子一样难使,剥皮这种细致活又不能靠蛮力硬来,他不时的瞄着大毛腰上的绿荫,奈何大毛一直在把玩着那两只耳朵,假装看不见。

如果说还有其他的路可选,兵乙绝不愿意再回来,尽管自然的力量会将战场的痕迹渐渐抹去,这也终究是一块令他不舒服的地方,更何况他还担心如果惊野和千虹的战争还在继续,又该如何是好。

冬季还将持续超过两个月,而且气温会越来越低,以大毛的身体很难捱的过去,再厚实的皮毛也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来提供基础的温度,而大毛显然并不具备。

为了加快速度,白天两个人共同前进,而夜里兵乙则背负着大毛,多走半天,在数天之后,周围的林木开始变的稀疏,地上的积雪,也逐渐消失不见,应该是快要到达森林的尽头了,因为千虹的气候要温暖的多,兵乙将还在打瞌睡的大毛放下,用力的摇醒:“你先上树躲着,我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还在打仗。”

大毛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爬上第一根树杈就把自己卡在里面,又睡过去了。

兵乙又走了大约十几里后,挑选了一颗比较高大的树,爬了上去,冬天的空气总是混混沌沌的,能见度并不太好,不过大致还是能看得清远处的情况,如果有军队在活动,应该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他连续看了好一会,视野里依然是几乎静态的荒野。

一切都显示出安全的迹象,这让他的情绪高涨起来,千虹作为女性主宰的国体,侵略性很低,只要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就可以安全的度过冬季,愉悦的感觉让他的动作都变的更为有力,几乎是无意识的在模仿莫群曾经用过的技巧,跳跃着前进,每一次都能跨越将近三丈的距离,在空气中带出一阵小小的旋风,扯得干枯的野草四碎飞舞。

“大毛!”看到离去时树上刻下的标记,他直接高喊了一声。

大毛此时就像一头过年的猪一样被捆起来挂在树枝上,一大团丝绸织物塞在他的嘴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旁边,费力的将那一大块云锦纹皮子推上了马背,听到兵乙的喊声,大毛开始剧烈的挣扎,身影的主人听到了这一声喊,回头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兵乙,赶紧掏出一把造型奇异的武器,对准了刚冲出来的兵乙。

“砰!”

被惊起的乌鸦猛然四散乱飞。

“啊!”

大毛仔细的抚摸着手里的织物,完全不顾及上面还沾了他的口水,粗糙到长出毛刺的皮肤摸在丝绸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那是一件少女的绸缎披肩,其实并不实用,不过却可以让一个女人在瞬间显出一种华贵的气质来。

而这披肩的主人,正像猪一样被吊在树杈上,一大团烤肉塞住了她的嘴,看到大毛陶醉的表情,她的眉头使劲的皱了一下,显出异常的厌恶,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改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瞄着大毛。

兵乙正在研究那奇怪的武器,并学着少女的样子冲着那匹强作镇定的马比划着,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不会在肩膀上打掉一块肉下来。

包扎完肩膀的伤口,兵乙把那怪东西收了起来,牵起了马,看着大毛问:“怎么说?”

大毛冷冷的看了少女一眼,说:“不用管,走吧。”

于是两个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挂猪的少女拼命的发出‘哼,哼’的声音,却毫无用处,她只好全力对付嘴里的那块烤肉,被兵乙粗略加工的半生烤肉非常的坚韧,和她平时食用的鲜嫩肉排完全不同,烤肉的顶端甚至还在她眼前渗出了血水,她只好拼命的摆头来避免血水灌倒鼻子里,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当她终于把肉咬断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然而她还并没有获救,所以她开始大声的喊叫:“英雄,英雄别走啊,听我说一句,求求你了英雄!我错了!听我说一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又想看看四周的情况,不过即便她拼命的仰头,也看不到更远的环境,视野里几乎就只有一颗挂着她的大树叉,上面有一颗很丑的木瘤子,像一个屁股一样对着她。

当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大毛的脸忽然在上方出现了:“你想说什么?”

她赶忙收起悲痛的表情,努力做出了最温柔的样子:“英雄,你看我美么?”

大毛上下打量了一下,说:“丑逼!我们走。”

“不要啊,英雄不要啊!有话好说!实在不行给我个痛快!”

大毛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上方,手里举着已经变成锤子状的斧头:“痛快的来了!”

扭曲变形的斧头上还沾着一些不明来历的肉糜,缓缓的滑落下来,落到了她嘴里,终于击垮了她的精神,即使被放下来好一会后,还会时不时的在马上哭着发出一声惊叫。

“是不是吓傻了?”牵着马的兵乙回头看了看,低声问大毛:“绑你一下,这么大的仇啊?”

大毛不屑的哼了一声“丑逼。”没有多回答。

兵乙再次回头看了看,擦去了脸上的鼻涕血迹后,这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织锦挂花彩缎裙,外面包了一件灰白色的翻毛短皮袄,身上挂了不少七零八碎的装饰品,看起来各个都价值不菲,不过这一身的打扮更像是出来春游的大家小姐,而不是一个粗豪大汉和一个阴冷小子的俘虏。

又过了一阵,似乎是缓和了部分情绪,她开始小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小声的骂,接着忽然说:“放我下来,我要方便。”

兵乙停下脚步,将她拎了下来,结果她脚一沾地,飞也似的窜走了,边跑还边骂:“给我等着,老娘饶不了你们!”

大概跑了二十步?或许更少,她就又回到了马背上,不过这次是被捆成长条状横放着,马鞍上的凸起随着颠簸在她肚子上顶来顶去,非常的疼,更糟糕的是现在她真的想方便了,而且非常的想,非常急,然而现在再去后悔不该去吃雪地里刨出来的冻果子已经太晚,如果不马上停下来的话就会发生让她比死还难堪的事。

“我错了,我现在真的要方便,求求你们,我不会跑的,我也跑不了啊,我真的不行了,真的——啊!求求你们,怎么都行,求求你们。”她的全部精力和力气都用在了屁股上,以至于眼泪和鼻涕又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顺着马鞍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摆脱束缚之后她顾不得酸软的四肢,赶忙找到一片灌木,刚刚要蹲下,就看到大毛也走了过来。

“你要干吗?”她几乎带着哭腔问:“就等一等不行么?”

大毛拉着脸说:“来看着你,你不老实。”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丑逼。”

这是多大的屈辱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简直是生死无尽之仇,一边哭泣着用一块锦帕擦拭着自己,一边发誓迟早要让他们好看。

“岳雲,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如何被侮辱的。一定要记住!”她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想在手上刻一个‘仇’字,然而又怕疼,只好决定不刻了,当然理由是会被坏人发现而坏了复仇大计。

事实上大毛只是站在灌木丛的另一侧,勉强看的到岳雲的头顶,而且他很烦躁的在用绿荫乱砍树枝,最后还啐了一口:“丑逼!”

岳雲回来之后安静了许多,兵乙就没有再将她捆上,反正没有马她也跑不到哪去,又走了一段后,他小声的和大毛说:“怎么办,就这么带着她?”

大毛眯了眯眼,没回答,反而问道:“你很关心她?”

“这有什么联系嘛。”兵乙摆了摆手:“你看她那一身行头,肯定是什么大家族的小姐,偷跑出来的,就这么带着她,万一碰到她家里人怎么搞,要是把咱们当成劫匪通缉,难道真要在林子过一辈子?”

“你看她包里的东西像是临时偷跑的么?”大毛不顾岳雲杀死人的目光,摸索着她挂在马鞍上的包裹:“大小武器好几把,都是大作,嗬,有钱,难怪这么任性,看看还有什么,这一包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食物,不过都是些零食,幼稚!这还有什么?”岳雲忽然死死的按住大毛的手,不让他继续掏,大毛硬拽了几下,然而并没有岳雲力气大,于是举起斧头恐吓了她一下,趁机拽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东西,岳雲惨叫一声又抢了回去,完全无视了斧头的胁迫,动作非常的迅捷,兵乙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于是他问道:“还藏了什么玩意?”

结果两个人同时说:“不关你的事!”弄到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毛放弃了继续搜索,因为对岳雲的打击已经足够,让他解气了不少:“大家是真的,不过是不是小姐不一定,我看准备的这么充分逃出来,多半是早有预谋的丫鬟,胸前两个大包里装的都是偷来的赃物吧。”

岳雲生气的大叫:“你胡说什么!你才是丫鬟,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岳家大小姐,对,我是预谋逃出来的,因为。”她眼睛一转,说道:“因为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逃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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