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房,转过游廊,金颜玉一行人也没先去碧波亭。
绕过花丛小道,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规矩的守在门口。
金颜玉笑问:“客人来齐了吗?”
一个翡翠衫子,低眉顺眼的丫鬟答道:
“除了早到的几位太太,施夫人,黄夫人,孟夫人刚到,卫太太,潘太太,许太太,杜太太也陆续来了,夫人也来了一刻钟。
”
金颜玉颔首,挽着杜三娘向里走去。
又过了一道门,才到了大厅。
丫鬟拉起珠帘,里面的细细说话声隐约听清。
杜三娘左手牵着满娘,脸上挂着三分和气的笑容。
屋内坐在两旁和上首的人注意到来人,都或直接或含蓄的抬头看去。
“想必你们是被美景勾走了魂,现在才到,可该罚了!”
坐在左下首第三位的穿着一身银红锦绣散花如意裙的的妇人笑道。
中等身材,脸颊微丰,最瞩目的却是她脖子上一串紫水晶项链,细细的赤金链子作托,鸡蛋大小的紫水晶正好垂挂在胸口。
她头上高高梳起朝天髻,左右也各斜戴一支嵌花桃形水晶簪和平填蝴蝶水晶钗。
两耳一对点翠海棠水晶耳坠。
连手腕上也是一只包金水晶手镯。
整体来说,就是一个亮字。
还好她坐的地方正好离窗口的位置远了一个位置,与从外面照来的光辉有一线之隔。
金杜二人不意外潘太太会替她二人开口。
说是要罚,不过是找个借口。
诸人见礼,左右坐着的其他夫人或热切,或冷淡,态度都很温和。
杜三娘坐到潘太太下首,朝右上方的卫云娘颔首。
金颜玉笑着上前拉住上方右首的一位夫人,态度亲昵不失尊敬。
她笑道:“媳妇想着舅妈,姨妈都是妥帖人,就拉着杜姐姐去躲个懒,不想各位夫人都不是我这样爱偷闲的人,如今只好认罚了。
”
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众人都笑起来。
被拉住的张夫人和蔼的笑道:“你理由不少,诸位夫人看看,我这媳妇可该怎麽罚!”
金颜玉挽着张夫人的手,两人好似亲母女一般,纵然不是第一次见,杜三娘还是在心里赞叹。
虽然是低嫁过来,可金颜玉待夫家的态度从不高高在上,反而人前这样给婆婆面子,这样出身高贵,美貌又会做人的女子必然在哪都能过的好。
杜三娘没插嘴上首诸人的说笑打趣,转头看向女儿,就见她已经和潘太太的女儿晶娘凑到一起说悄悄话了。
三娘不由扶额,她虽然没指望满娘能听懂这些大人间的来往,可她若能学会几分金颜玉这样的女子的待人待事也好。
潘太太注意到三娘看向两个孩子,笑道:“晶娘比满娘大三岁,到合得来。
”
杜三娘也笑了一下,自家那个小笨蛋,和见过面的小伙伴都能玩的挺好,几乎没吵过架,也是一种能力吧。
又有几位夫人搭话,杜三娘也含笑回礼,坐在周围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家,上面新上任的县令夫人不爱搭理她们,她们也不是非要凑上去拍人家的马屁的。
上首几位的除了县丞的夫人黄氏,主簿夫人孟氏,许举人的夫人王氏和这位施夫人搭话,还有就是作为主家的张夫人,如今金颜玉上前,这位施夫人到很给面子的说了不少话。
瑞隆杜老爷的太太朱氏起身坐到她下首,在她耳边小声说起施夫人几人来的情景,她天生话多,嘀嘀咕咕的不喘气的说了许多。
“刚才施夫人来了就被张夫人引到上首,大家连着黄夫人都给她见礼,不偏不倚的就受了,说了两句场面话,跟用牙挤出来似的。
张夫人客客气气的给她搭话,三句也没有一句,我还当她天生不会说话。
金太太一来,话匣子到开了,这不给做的婆婆面子,给做媳妇的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上回是金太太没去,说不定咱们也不能吃那么大的排头,不过以县令夫人的大义,大概也免不了。
”
杜三娘含笑听着朱太太喋喋不休的唠叨,忽然眼睛一亮,招来正和晶娘玩耍的满娘,笑着介绍道:“小女梵梵,朱太太还记得吧?”
朱太太看着面前粉嫩白胖的小姑娘,心中喜爱,笑道:“刚才就想说,你带的该是千金了,可算见着了,上次见还是周岁的事了,都长成这么标志的姑娘了。
”
她顺手递过一个荷包,满娘看看母亲,见她点头,才道谢接过。
不免又被赞了几句。
杜三娘问起各家小姐怎么没来,
潘太太接话道;’晶娘刚才黏着我,我家莹娘和其他的小姑娘都是十来岁的大姑娘了,还有孙家的小姑娘,张家几位表小姐引她们去看鱼了。
”
朱太太抢道:“这三位表小姐据说都是跟着家里人来投靠张家的,个个都是美人坯子,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的。
张家可真是厚道,几位帮着待客的远方亲戚,翡翠珠玉满身,我看着衣服也是锦绣坊绣娘的新品,都是缂丝妆花,张夫人打扮的就素朴多了。
”
潘太太看了上首笑脸端庄,说话咬文嚼字的几人,低声笑道:“碧娘,你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了吗?张夫人身上的可是难得的蜀锦,上面的福寿菊纹也不是苏杭那边的手艺,该是蜀绣,颜色也正,那是那几个大热天缂丝上身,行为粗鄙的不知道哪来的人比得上的。
”
朱太太听了也不生气,她和潘太太的关系非比寻常,朱家与潘家有亲,到了这一代,潘太太嫁到双河,和朱家续了亲缘,朱太太当时还未出阁,和潘太太相处如姐妹一般。
她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笑道:“是我见识浅薄,不过我可都到抱孙子的年纪了,比不上姐姐依旧貌美如花。
”
她也打趣了一句。
几人说的开心,又过一会,众人才离开花厅往碧波亭走去。
…………
满娘今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母亲出门做客。
她去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园子,一个好看的姨姨送给她漂亮的镯子,还有一个虽然不喜欢说话但长的好看,人也大方的弟弟送了满娘漂亮的花花。
满娘很开心。
满娘还收到了一些虽然没有那个姨姨好看的太太,夫人的礼物——很多漂亮的荷包,都让小铃收好了,回去可以拆好久。
到漂亮的花园里,娘亲还是和人坐下说话。
还有更多的穿着漂亮衣服的阿姨们,有个瘦瘦的阿姨在头上顶了一个金色的鸡冠,她旁边的胖阿姨好像很羡慕,故意绊倒了她,瘦阿姨的鸡冠歪了,胖阿姨热心的上前替她扶好,瘦阿姨好像感动哭了,满娘不大明白,不过师傅说在别人家不明白的事情不能直接问出来,回家才能问娘亲师傅。
一个黄衣服的姐姐来领满娘和晶娘姐姐去玩,她看起来很漂亮,不过满娘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香味。
满娘不太喜欢,娘身上有时会有淡淡的香气,但很好闻,师傅身上只有皂荚的清香。
可今天好多阿姨身上都香气扑鼻,不过那个送满娘镯子的最好看的姨姨身上的香气和娘一样淡淡的,香香的,满娘决定最喜欢她了。
黄衣姐姐带她和晶娘姐姐到另一个一个亭子,还有好多的一群漂亮姐姐,莲姐姐姐也在那里。
她们热情都的捏脸,摸头,不开心,脸肯定红了。
莲姐姐不会也被捏了吧。
姐姐们送了她和晶娘姐姐好多礼物,她决定原谅她们了。
一个杜姐姐送了一个漂亮的黄玉牌给满娘,上面雕着好看的花,满娘最喜欢这个。
其他姐姐也送了络子香囊给满娘,晶娘姐姐的姐姐送了满娘一串亮晶晶的珠子,不知道可不可以拆下来穿到带子上。
满娘发现自己绿绿的猫眼石少了一个!
她特地挑了两颗一模一样,第二大的猫眼石,串在扎头发的带子上,坠着可好看了,还是第一戴,就不见了。
满娘好伤心。
虽然姐姐们都温柔的安慰她,不过有个脸尖尖的红衣姐姐说是满娘自己不小心弄丢的,满娘认得是那个唯一没送礼物给她的姐姐,长得也不好看,现在又这样冤枉她,满娘决定讨厌她。
小绿还是找不到,小铃明明系的的紧紧,不会自己掉下来的。
可这些姐姐都觉得是满娘自己弄丢的,连温柔的杜姐姐和亮晶晶的潘姐姐也不相信她。
满娘拉着相信她的晶娘姐姐和莲姐姐跑走了。
满娘没有跑去找娘,大人说话,总是不喜欢小孩插嘴的。
她们跑去看了花船,里面的姐姐衣服穿的衣服薄薄的,罩着一层纱衣,更漂亮,也没有人戴鸡冠头的,比阿姨们和姐姐们还漂亮,唱的歌也好听。
满娘她们被小铃催着回去,遇上一个挨骂的小哥哥。
骂他的人像山一样胖,特别凶。
小哥哥瘦瘦小小,还要拎着大大的食盒。
看向满娘她们的时候,眼睛黑黝黝,白白的脸上满是倔强。
很好看。
满娘觉得这么漂亮的小哥哥不会偷吃,肯定和她一样被冤枉了。
满娘冲出去让那个凶巴巴的胖子不要冤枉好人,那个凶胖子被说服了,满娘觉得好像给自己也主持公道了。
那个漂亮的小哥哥一直盯着满娘,满娘觉得他一定是看中了丝带上垂着的另一颗小绿。
不过这是满娘说第二喜欢的小绿的最后一颗了,她从小铃那要回自己的小荷包,掏出一拇指大的,大方的送了小哥哥一颗。
晶娘姐姐和莲姐姐都问她为什么送别人那么小的猫眼石,她会告诉因为她自己不喜欢小的吗?
满娘回去后不久,就要好多美食送上来,有甜甜的莲藕肉,嫩嫩的虾饺,最后还有好喝的甜汤。
满娘吃的好饱。
晶娘姐姐帮忙和潘姨姨告了状,满娘才告诉了娘(她不会说自己忘了呢)
不过娘没说什么。
满娘回家后,第二天看到了不见的小绿,娘还给了她一盒翡翠珠子,说是别人的赔礼。
满娘早就不记得了。
不过这次出门还是很开心,她得意的告诉了红蓼姐姐,下次娘还会带她出门,她会求娘也带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