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指针刚到八点,楼里象忽然刮起一阵飓风,房门大开,每间房里都冲出几个孩子,嬉闹着冲出房门,一时间碰撞声、吵闹声、怒骂声响彻楼道,“安静!”炸雷般的一声怒吼响起,狭窄的楼门被一具庞大的身躯堵住了光线,世界一下黑暗了。
已经冲到门口的几个孩子抬头仔细辨认这尊铁塔的面目,铁塔见效果显著没人再敢嘈杂,退后一步让出门口,嘴里冷冷道:“学院到处都有规矩,宿舍有宿舍的规矩,任何时候在营区喧哗罚训练场跑步三圈!记着!我是你们初一楼的营管罗莫!”
铁塔近两米高,一脸黑色横肉,额头极窄,浓密的头发几乎跟两道刀眉连到一起,身为一个营管,却穿着一身薄甲,雄壮的身躯将薄甲撑的鼓鼓胀胀,头上寸把长的黑发根根直立,一双眼睛充了气般暴突出来,凌厉的扫视众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这相貌!大晚上一句话不用说往谁跟前一站,讨老婆钱都会给他。”汤畅悄悄嘀咕了一句。
“晚饭后严禁出舍,都乖乖在房间呆着!寝息钟响过我会查房,不按时上床的,躺床上聊天的,罚第二天减一餐!”铁塔并没有大吼,只正常发出的声音已然是轰的孩子们耳畔嗡嗡作响,说完这一番话,铁塔转身走进门旁一间单独的小房,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听声音那门带门框竟然象是铁的。
孩子们互相对视一眼,无声的做着鬼脸,放轻脚步朝食堂奔去,早听说学院内伙食不错,折腾一天,午饭大多没吃,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食堂很大,一排排的长条木桌配着同样材质的条凳,放眼看去,足可以容纳几千人同时进餐,策南学院初中高三个学级,全部的学员加起来大概二三千人,一半在外参加学猎,只有一千余人在院内,偌大的食堂显的有些空旷。
高级班的学员无论是从年龄还是气度上,都显的很成熟稳重,完全不象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菜目不斜视,走动间步履凝实厚重,身形矫健。
初级班的孩子们一边打量高大空旷的食堂,一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师兄们,教习们跟学员同时间开饭,自有教习专用的小食堂,所以这里并没有人巡视,是学院内难得的轻松场合,几个轮值的高级班学员穿着雪白的制服站在几个大大的冒着蒸腾热气的铁锅旁,让他们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每个高级班学员的身旁都有一把长枪,有的提在手中,有空不出手的,都插在后腰上,看到新学员进了食堂,高级班学员们用铁勺敲打着锅沿大声喊道:“新学员抓紧领餐!过了时间要挨一晚上饿了!”
一个高级班学员手指着一大摞木碗面无表情的对孩子们喊道:“记住,每人每餐两只碗,吃完洗净放到原处!”
一个碗里满满的全是大块大块的肉,不知道是什么兽肉,腥味很重,很油腻,另一只碗里是稀稀的菜汤,几片绿色的菜叶漂在表面,依稀象是一种叫大耳菜的野菜。
主食就是肉,菜汤的主要功能是解腻,这是每一个孩子断了母乳就已经适应了的生活,肉又以野生兽类肉最佳,很多被人类驯养的兽类缺少一种灵性,野生兽类分很多等级,野兽、妖兽、魔兽、灵兽,等级越高的兽类肉里所含的气血力量越足,长期食用无论是对肉身的强度,力量都有很大的助益,修习战气时体力消耗严重,气血经常会处于亏损状态,如果不顿顿食用兽肉,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稳,身体机能下降,这都是多少代人逐步摸索出来的经验,更何况这片土地野兽横行肆虐,相比稀少珍贵的农作物,兽肉实在来的更容易些,猎杀野兽的同时还能多争取些生存空间,肉类自然就成了餐桌上的主食。
武烈大口撕扯着兽肉,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早听说学院伙食好,还以为能顿顿吃个面饼呢,这不还是肉?”汤畅两手油腻,捧着碗大口喝着菜汤顾不上说话,风阔接道:“学院吃饭不限量,虽然没有面饼,可顿顿有菜汤,这还不行啊?别要求太高了。”柳经纶皱眉道:“这学院也真是的,筷子没有,饭勺没有,以后我们天天要用手吃饭吗?”汤畅总算喝光了菜汤,舔舔嘴唇道:“学院一切向军队看齐,我看除了食物以外,别的都是能省就省,应该是在锻炼我们,不怕苦。”
初一楼门口,铁塔抱着膀子恶狠狠的盯着每一个归来的孩子,孩子们低着头,无人敢跟他对视,查点人数见没人在外逗留,都乖乖回了宿舍,铁塔放缓神色就地坐下,闭目打坐起来。
“可惜了一副好身板,那么壮实怎么不去前线?多杀些魔人换功勋,回来怎么也比当个营管风光吧?”风阔低声叨咕着,“我总觉得这个营管不简单,武烈你看呢?”武烈看看汤畅,摇头道:“我没看出来,不就是凶点?”“周大叔在猎兽队干了几十年了吧?”武烈点点头,疑惑的问:“怎么又扯上周大叔了?”汤畅仰起头盯着头顶的条石道:“周大叔身上有很浓的煞气,我爷爷说这是长期厮杀自然产生的,一般有灵性的野兽遇到这种人都会躲开,可我们这位营管身上的煞气比周大叔身上的还要浓。”
武烈心里一颤,汤畅从小就很灵性,能感觉到很多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甚至有时候根本没什么感觉,仅仅就靠直觉也准的吓人,这在二人生长的双沟街所有人都知道,周大叔身上的煞气他武烈就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周大叔有些吓人,现在汤畅说营管罗莫比周大叔更凶煞,那就不会错,以后千万不能招惹到这尊铁塔。
······
两条水沟穿街而过,所以这街叫双沟街,其实应该叫做单沟街,因为有一条是从山上的下来的清冽泉水,而另一条,却是这座杂乱庞大的虎牙城的其中一条排水沟,泉水沟大约两米宽,两旁十几米内没有任何建筑,这是因为山中一下雨水沟就会暴涨,虽然不会造成大的灾害,可没人愿意家里隔三差五的被水过一道。
排水沟没有标准的宽度和深度,有的地方很窄污水很疾,有的地方宽阔平缓,漂浮的杂物半天都似乎不动一下,污水当然会有味道,住在污水沟附近的人也当然不会是喜欢这种味道,所以污水沟大部分都被厚厚的木板遮盖,木板上常年累月积起的尘土让不知道的人以为自己脚下的就是土地。
街道两边一座座二层的石砌小楼错落分布,颜色都是原石色,小楼根本无所谓造型,都是依地势而建,垒砌用的石料也大小悬殊,表面只是简略的打平了一下,这里居住的,是相对贫穷一些的普通人,家里没有勇猛的战士,无法用功勋换取更好居住条件的人,但也不都是弱小者,也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从军,而甘心过一种平静生活的生性散淡的人。
一座小楼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双手面向北边,苍老憔悴的脸上双眉微皱,喃喃道:“没回来,没回来,看样子是考进了。”
一个中年汉子急急忙忙的走来,一看见老者就高声喊道:“云药师,汤畅可曾回来?我家武烈还没回来,这应该是考进了吧?”
老者转头看向汉子,伸手掸了掸灰色的长袍前襟笑道:“还怕丢了儿子?汤畅也没有回来,看来是考进了。”汉子神色一松,眉眼飞扬喜不自胜搓着手道:“考进了好,我武家也能出个战士了,云老,这是喜事,走,我请你去喝几杯!”上前兴冲冲的拉起老者就走,老者也不锁门,迈着四方步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