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人留步!”身后追上来的是礼部侍郎赵畚。()
孔维德记得,当时为了让自己伴驾,皇上愣是让他病了好久,委实有些对不住这位仁兄。再想想,要不好意思的应该是皇上啊!皇上都没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于是又瞬间坦然了。
孔维德回身一礼,道:“赵大人有事儿?”
赵畚拱拱手道:“有件事儿得麻烦孔大人,是这样的,近日礼部正着手迎匈奴国周太后回朝荣养一事,可是这事儿也没个先例儿,该有怎样一个章程,礼节,仪式都无据可考。所以……所以想跟您借个人用用。”
孔维德惊奇了:“你们礼部这么多能人,还用得着来吏部借人?什么人这么能耐?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她们吏部还有此能吏,实打实的灯下黑啊!
赵畚呵呵笑着,语气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那人官职不高,也就在考功司里头做个主事。姓周,名问礼。”
“周问礼?我知道这个人,他……平日里也算勤勉肯干,可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孔维德不解,忽而灵光一闪。
“他姓周,不会和周太后有什么关系吧!”
赵畚竖了竖大拇指:“孔大人果然机敏过人啊!”
孔维德恍然,原来是打算借机打亲情牌,迎接仪式上弄个煽情的环节什么的,原来煽情并不是选秀节目的原创,古代早就有了。
“成,没问题,我给尚书大人报备一下,明儿个就让他去礼部找您。”她爽快道。
赵畚一揖:“那就多谢了!”
慈宁宫暖阁内。
秦嬷嬷跪在榻沿下给太后捶腿。
太后闭着眼睛,侧躺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在腿上点着,似打着节拍。
“你说皇上真的要迎她回朝?”
秦嬷嬷边儿一丝不苟地捶腿,边儿道:“应该是不假,礼部那些臣子一个个无头苍蝇似的折腾,生怕不够恭敬似的!”
又是长久的一阵静默,久到秦嬷嬷以为太后已经睡着了。
“皇上还是放不下她啊!”忽然,头顶传来悠悠一声儿叹息,太后缓缓睁开眼,略显浑浊的一双老眼里漫过悠长的回忆。
“当年要不是哀家舍不得芷儿,周家那丫头也不会被逼着和亲,远嫁匈奴。想必皇上心里是记恨着哀家的。”
秦嬷嬷劝慰道:“娘娘莫要这样说,皇上还是孝顺的,万不会把这些陈年旧事放在心上。更何况,您就公主一个孩子,不为她着想还能为着谁?哪一个当娘的不向着自己孩子?皇上也能体谅。”
太后摆摆手,秦嬷嬷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过去扶着太后坐起来。
“他是能体谅,却不会原谅!当年他与周家丫头也算是青梅竹马,是哀家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要把她接回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年之事始终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儿刺啊!”
太后的这番话让秦嬷嬷不知该如何劝慰,说起来太后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虽贵为皇后,可先帝始终不喜欢她,对她也没有一分尊重。
故,太后唯一的女儿芷公主也不得先帝宠爱,至十五及笈也没得着封号,大家都是芷公主芷公主地叫着。
后来听说皇上要将芷公主和亲匈奴,太后怕唯一的女儿远嫁,硬是将周家丫头认做了义女,封了郡主代替女儿和亲匈奴。
秦嬷嬷叹口气:“那是她的命,谁让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太后摇摇头,无奈道:“那几个丫头也是无用,入宫这么久都没能伺候得上一回,本指望容色最好的雪丫头能得着皇上的青睐,没想到她这么不争气,才几天儿就被皇上从乾清宫里赶了出来!”
“这也不能怪她们!”秦嬷嬷说到这儿也是皱眉,“选秀入宫没被赐婚的本就没剩几个,皇上还一个都没临幸。新进的秀女们一个个都成了摆设,老奴瞧着,皇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后宫里头。”
“他心里还惦记着周家丫头呢!”说起那丫头,太后就觉得糟心,她就不明白了,皇上那么睿智果决的男子怎就会看上她了?
“老奴倒觉得未必!”秦嬷嬷瞄了眼太后的脸色才又接着道,“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除了因着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更多是因为她姓周,是皇上的母家。”
当年皇上的生母礼贵人产后伤了身子,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只有三岁,礼贵人就熬不住撒手走了。先帝给七皇子前前后后找了三个宫妃抚养,到最后抚养过七皇子的宫妃都病死了。
渐渐的,宫里就有些流言传出来,说七皇子命犯天煞孤星,所有亲近他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先帝也似乎相信了这个说辞,将未满十岁的七皇子远远打发到了封地。
唯一陪在七皇子身边儿的就是周家丫头,礼贵人亲哥哥的女儿,算起来也是皇上的表妹了。
周家男丁稀薄,到礼贵人那一代,只有这一儿一女,女儿入宫做了贵人,哥哥做到了六科给事中。周家也算是倒霉,礼贵人生孩子伤了身子,不出三年就死了。哥哥本做得好好的,偏偏被一起舞弊案牵连,被罢了官职,丢了乌纱,最后郁郁而终。
周家丫头就更把七皇子当作唯一的亲人,时时刻刻都跟在表哥身边儿,谁也劝不走。
秦嬷嬷还记得,当圣旨下来要周家丫头和亲匈奴时,那丫头当晚就悬了梁,幸好被自己发现救了下来,更封了宫里所有知道这事儿的人的口。
第二天,七皇子就冲进坤宁宫来质问皇后,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恨不得把坤宁宫给拆了。
“皇上就算放不下又怎样?她都已经是匈奴国的太后了,一切都太迟了!”太后忽然冷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