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恭亲王府。()
“哗啦——”瓷器碎裂之声响起。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恭亲王在屋里大发雷霆,抬手摔碎了一个茶盏,屋外的丫头小心翼翼往里看了眼儿,又缩脖躲了回去,不敢进去触霉头。
“本王昨儿个才派出去的杀手怎的现在就传来刺杀皇帝的消息?他们一个个都长了翅膀会飞不成?还大剌剌嚷着是本王派去的,这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本王要刺杀皇帝啊!”
恭亲王捏着手里的奏报直发抖,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楚君极——楚君极你好手段,居然赶在他前面给他扣屎盆子!好,好得很!
底下的谋士试探着问:“王爷,要不赶在事儿还未传开之前让派出去的人速战速决?”
恭亲王眼睛一瞪:“什么速战速决?本王现在还能杀他吗?”
恭亲王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叹道:“如今本王非但不能杀他,还得大张旗鼓地派人去保护他,以堵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谋士范先生皱了皱眉,委婉地道:“王爷,属下以为这根本就是楚帝先下手为强,逼迫您不得不收手,难道咱们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如干脆杀了他,回头再昭告天下,咱们杀的是冒楚帝之名的冒牌货,该杀!”
“糊涂!”恭亲王睁开眼睛怒道,“他跑到福建一带去剿灭倭寇之事已经天下皆知,如何做得了假?咱们若此刻杀了他,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是才咱们动的手?”
“难道就这么放了他?”范先生难以置信道。
恭亲王眯了眯浑浊的老眼,恨声儿道:“不急,等他回了京城再慢慢儿收拾他!”
不久,范先生从恭亲王府退了出来,坐上马车回府。马车得得行驶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他的心却越来越沉。
楚帝对王爷太了解了,就来了这么一出,就让王爷不敢再贸然出手。其实,现在击杀楚帝是最佳时机,趁着楚帝流落在外,身边儿没有太多人保护,多派些杀手将其一举击杀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成功者书写的,只要杀了楚帝,粉饰太平的事儿那根本轻而易举。错过了现在的好机会,要想再找机会刺杀楚帝就难如登天了。
范先生回到自己府中,门房道家里来了客人,一问得知是昔日故交好友来投。
他快步来到厅堂,果然见到好友坐在里面儿。
好友相见,分外激动,相互寒暄一番,分主客坐下。
“还是范兄有出息啊!跟在恭亲王身边多年,如今也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了,小弟好生佩服,好生羡慕啊!”好友感叹。
范先生摆摆手,心里发苦,不知如何开口。
“不瞒范兄,小弟此次是投奔你来的,不求什么官职,只盼范兄能替小弟引荐引荐,让小弟在恭亲王府做些文录之事也好啊!”
好友说完已是羞愧地垂下头去,想当年自己和范兄一起入学,自己的学问比之范兄还好些呢!不过他二人学问虽好,考运却不济,屡考不中后干脆放弃会试,分别跟了主子做起幕僚来。
自己跟的是当时非常有名望的吏部尚书,且也算在众多幕僚中排得上号儿的,谁知后来尚书大人致使还乡了,自己又辗转跟过好些官员,却都无法一展所长。没想到如今竟要厚着脸皮来投奔自己的老友,实在汗颜!
好友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复,不禁有气,心道:你即便不愿为我引荐,也无需如此羞辱于我,连话儿都懒得与我说吧!
一抬头却见范先生直愣愣看着窗外,眼神儿没有焦距,像失了魂儿似的。
好友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范兄?范兄?”
没反应,好友又伸手推推他,这一下把他给推醒了。
范先生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儿来。
好友关切道:“你怎的了?叫你也不应,想什么呢?若为难我走便是了!”
范先生却突然站起来,拉着好友就往外走:“走,走!咱们快走,这儿留不得!”
好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发懵,噔噔噔走出几步,又用力扯住他。
“范兄,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往哪儿走?为何要走?”
范先生站在厅外的院儿里,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依旧冷飕飕,感觉不到半点儿温暖。
他晃了晃身子,好友连忙扶住他。
范先生看着好友,忽而露出一抹苦笑:“该出手时畏首畏尾犹豫不决,不该出手时又胆大妄为不择手段,他不是明主,早早弃了,或能保命!”
他十年前就入了恭亲王府,从小小的文员儿做起,渐渐到了王爷跟前儿,成为王爷的亲信。他早已知晓王爷是怎样的脾性品行,也早就知道王爷的报复心思。
之前的隐忍,不过是时机未到。可先帝故去,七皇子打着勤王的名号带兵入宫却是个极好的机会。当时七皇子虽然带了二十万兵马赶来,可大批军队却驻扎在城外,并未跟着入宫,七皇子只带了五千精兵杀入皇宫。那个时候,王爷若能早做部署在七皇子带兵杀入皇宫之时,及时关闭宫门来个瓮中捉鳖,杀了七皇子,岂不一劳永逸?
当时,他记得王爷只说了四个字:时机未到!
半年前,楚帝下江南,将朝政托付于王爷,这明摆着就是有几分试探之意在其中,王爷却偏偏派人去刺杀楚帝,甚至不惜与匈奴勾结。非我族类,比有二心!他当时就提醒过王爷,此举要三思。王爷根本不听,一意孤行,弄得如今被匈奴人捉着把柄牵着鼻子走,却有苦说不出。
现在又白白错失良机……
若再不走,待楚帝一回京,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王爷!而他们这些跟着王爷的谋士就更没有好下场了。
范先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光一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