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堂以他多年村支书的号召力,迅速的拉起一支队伍,润生木工活、瓦工活都能来两下子,就在工地上当起了总监督。
有人说权力是最好的□,这句话对不对得问姐姐。但以田兰自己的日常观察,自从姐夫主持起工地上的事情,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意气风发倒是真的。
张润生身上的这种变化,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姐姐和润叶娘脸上的笑影也多了,张有堂把事情都甩给儿子,整天陪着人吃吃喝喝,有闲心也顺便管管村里的事。
如今是责任制,这播种、除草、撒农药都用不着村干部安排了,农民们比谁都经心。春耕的时候地都比往年多犁一遍,沟沟坎坎也都利用上,有些勤快的还在田埂上点了豆子。可这家长里短、打架斗殴的事也不少,大部分都是为了放水浇地。
张有堂调解完又一起村民纠纷,背着手、哼着曲,摇摇晃晃的往家走。自从拉起了包工的队伍,给大家伙指了条生钱的道,他在张家湾的威信更高了。
张有堂走到家的时候,正赶上田兰她们给工地上送完饭回来。因为忙不过来,田兰做主请了钱万有的老婆来,一个月给2o块钱,帮着摘菜洗碗,这样田兰早晚来回也有个伴。
“书记,又去做工作啦,这回是谁和谁打架啊?”万有婶看着张有堂大中午的从外面回来,估计是又给人调解去了。
“嗨,别提了,村里那几个晃脑小子,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打架玩。这把人打伤了,家里不乐意了,就闹起来了。还是你家的两个孩子懂事,农闲就到我亲家那帮忙,给家里挣钱。”张有堂解释一番,又顺便夸了夸钱家的两个孩子。
听到支书夸自己的儿子,万有婶脸上笑开花,嘴里却说:“他们也就那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都该娶媳妇了,家里没钱,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攒老婆本。”
“钱富已经有2o了吧?还没说亲?”张有堂不确定的问。
“夏收的时候生的,没几天就快21了。亲事已经说了,准备秋天把粮食收了就过事情,到时候请您吃喜酒、主婚啊!”万有婶趁机说。
“行呐,到时候通知我一声。”这种举手之劳、有脸面的喜事,张有堂是来者不拒的。
在店里吃过午饭,润生把工地上的事向他爹作了汇报,而后又提出建议:“这次盖这房子,砖头啥的都是我买的,我发现这烧砖头卖,挣得不老少。而且咱公社还没个砖厂,要买砖头都得跑到远地方去,我想着咱是不是可以拿挣的这笔钱办个砖厂。”
“这烧砖是个技术活,你会啊?”张有堂觉得儿子出去见点世面是好事,可这好高骛远可不行,说话就有点冲。
当了他爹3o多年的儿子,润生知道他一说他爹就不会同意,所以说之前他已经做足了功课,“现在烧砖不要人,都是机器干,人只要挖挖土、会操作机器,咱花高价钱雇个会开机器的大师傅就行了。”
张有堂不说话,儿子兴高采烈的想干一份事业,他不能泼冷水,可他对这事也拿不准,只能说:“润生啊,你去把娃他舅娘叫来,看看她对这事怎么说。”
上次谈话后,张有堂对田兰就开始刮目相看,现在遇到事,不自觉的想听听她的看法。
田兰进了张有堂父子刚才议事的中窑,听姐夫把想开砖瓦厂的是说了,先是吃惊,而后是一阵被认同的欢愉,这样的大事他们也愿意和自己一起商量了啊!
田兰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烧砖的原材料主要是土,这东西咱这多的是,还不用给钱买。附近有煤矿,烧砖的燃料也不愁。旁边就是公路,卖出去的砖也方便运输。况且这一块砖虽然只值3、4分钱,但盖房子都要用几万几十万块的砖,数量一上去,挣的钱也就多了。”
姐夫听田兰一条条说的都是开砖厂的有利条件,觉得她这是同意自己的想法,喜色已经漫上脸颊。
田兰却又话头一转:“虽说挣得多,可前期买机器、盖厂房花的也不少,还是先做做调查再开厂。要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那可就不得了了。”
“那你觉得该做哪些方面的调查?”刚才田兰说话的时候,张有堂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打起算盘,不算不得了、一算吓一跳,还真的是很挣钱的买卖,有八成的打算想做这生意。
“这个我就不是很懂了,姐夫想起来开这砖厂,也是因为盖新供销社和砖厂有接触。要不然你们去别人的砖厂里瞧瞧?”田兰中肯的建议道。
“行哩,供销社那房子也盖好了,打扫打扫卫生就能交了。爹,咱俩抽个空去砖厂看看吧!”姐夫有些迫不及待。
“都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急个啥。咱先别去砖厂,先在那附近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同行相忌,懂不懂。”张有堂教训着儿子。
“这开砖厂是大事,得慢慢来。咱先说些眼巴前的事吧。”田兰打断教子的张有堂“最近您常带着公社领导来吃饭,让我想到咱们的店现在主营的是炒菜,已经不单单是家小吃店,都是能赶上公社食堂的饭店了。咱还老是支着棚子做生意,有点不像个样子。我们是不是也该盖两间敞亮的房子,再办个营业执照,正正经经做这门生意。”
“兰子这话有理,上次公社徐主任来吃饭还跟我说过这事。砖厂的事还没影呢,可以缓缓,这两天就要夏收,等夏收完,咱召集人手,先修个敞亮的店再说。”张有堂一锤定音。
虽然夏收也是收粮食,可收的粮食少,谁也不指望这点粮过日子,没几天就收完了。村里那些上次跟着张有堂干过活的汉子,把新收的粮食丢给老婆,兔子一般跑到五孔大石窑旁边,给支书家的饭店建新房。
田兰不想浪费挣钱的时间,在公路对面临时搭了棚子,继续做买卖。这又是做生意又是盖房子的,全家都忙翻了,连张寡妇早上也来帮忙了。
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以前家里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经常伸手向别人借钱借米,村里人都管田兰的婆婆叫张寡妇。现在田兰开店、婆婆卖醋,她家的日子在村里数一数二,村里人一时手紧来借个十块二十的,田兰的婆婆也不会让人失望,时间长了,大家都尊称她一声“柱子娘”。
柱子娘早上来店里帮忙,下午回家酿醋兼卖醋,日子过得异常忙碌,可心里却美滋滋的,她觉得这要是再抱上个孙子,那就是神仙的日子了。
在所有人都忙忙乱乱的时候,润生竟然一个人悄没声的把砖厂的事都打听清楚了,甚至连大师傅都请好了。
家里人见他对这事这么专注执着,也就不再犹豫,全力支持他,田兰和婆婆把刚存的那张存折也拿了出来。
润生坚决不肯接她们的钱,推辞道:“娘,兰子,这是你们起早贪黑挣的辛苦钱,我怎么能收,你们还是留着吧。我知道你们一心想开个醋厂,好把这祖传的酿醋手艺发扬光大。我拿了这钱你们怎么办。”
柱子娘硬是把存折往女婿手里塞,“你现在正是干大事的时候,正缺钱呢。把这钱拿着,等你挣钱了,再还给娘。”
田兰在一边帮腔:“姐夫这钱你就收下吧,我知道你家里的钱开砖厂、买机器肯定是不够的。去银行贷款,咱平头百姓一个,银行不见得借。找私人,这年头几个人手里能有这么多钱,再说和别人借,还不如和咱们自家人借。你要是不想欠我这人情,回头你挣了钱,把这钱还我,再借我点,帮我们把醋厂建起来不就行了。”
“润生,别拖拖拉拉的了,把这钱收下,这是你丈母娘家的一番心意。”张有堂发话了。
姐姐站在一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多少年来都是她娘家沾婆家的光,公公婆婆虽不说,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如今婆家遇到大事了,她娘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帮忙,让她觉得在这个家里她的腰杆终于能真正挺直了。同时她也很感激田兰,谁家的媳妇能允许婆婆把这么大笔钱借给姑子家,这存在银行一年就是上百块的利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