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均乃当世一流高手,那南宫雪在率家族中人追杀他时不小心中了诡计,被他胁迫同行与海上,两日来受尽的委屈、苦楚尽数化为怒火,此时一旦解脱,便将家传神功淋漓尽致施展出来,倾泻在他身上。
沈浪一把宝刀出神入化,与她乒乒乓乓斗了十来招,不由大笑道:“好,梅雪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在你南宫雪手上使来更是厉害。沈某先前小觑你了,这回可要出尽全力了,姑娘小心。”话毕宝刀虚晃,呼的拍出一掌。
南宫雪知道他破浪功以内功见长,而自己家传神功以招式和身法为尊,便不与他硬拼,施展轻功,幻化做片片雪花在他周身起舞,那剑更如风雪中凌乱的梅枝,妖娆妩媚却又夺人心魄。沈浪不敢有一丝懈怠,破浪功施展出来,周遭三丈内俱是凌冽罡风,将海面也卷起阵阵波浪。
忽然,那船再也经不住俩人的交锋,在刀剑互拼中,咔嚓一声响,从中断开,俩人空中交错,各自落在一截渐渐沉入水中的断船上。沈浪毫不畏惧,仍旧要斗,却见南宫雪惊慌失色,脸白得如同她的衣衫,勉强站在仅剩一角的船体上,不知所措。
他便停手,凝视着她,半晌后问道:“你不会水?”南宫雪神色凄然,举着剑的手缓缓放下,忽然抽噎起来:“都怪你,你这个魔头,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沈浪哈哈笑道:“南宫姑娘,这船沉了,咱俩谁也难活命,要做鬼你也不孤单,沈某还可以与你在黄泉路上斗上一斗。或者做一对**妻也不错。”南宫雪悲怒交加,喝声:“姑娘和你同归于尽!”娇叱中纵身而起,凌空刺向另一半断船上的沈浪。
沈浪一个转身跳入海中,竟可以半露胸膛,浮在水上,看模样真是游刃有余,轻松至极。他沈家神功名为破浪,自是水上功夫了得。
反观南宫雪,刺沈浪不中,悲愤又害怕下立足不稳,一声惊呼掉落水中,起初仗着内功还能漂浮,片刻后一口气用尽,连喝了几口海水,便一阵扑腾。沈浪眼看着她要淹死,终究叹道:“你真是我的冤家。”将刀入鞘,游到她身旁,要将她救起。但溺水之人皆无理智,南宫雪手中宝剑胡乱挥舞,沈浪叫声:“乱动什么!”探手一掌将她打晕,这才一手捏住她掉落的剑一手穿过她腋下,半搂半拽,向着一块浮板游去,将她放在板上,四周探视番,但见大海茫茫无尽,难辨方向,咬咬牙,奔准一处,缓缓游去。
沈来兮说道这里停了片刻,眼神迷蒙,似在追忆先祖往事,缓过神来,续道:“后来他两个都到了这岛上,南宫雪醒来后虽然感激沈浪救命之恩,仍旧认为他是魔头,必有不可告人的举措,一直对他敬而远之。沈浪无法,独自来到瀑布旁定居下来。但小岛就他俩人,时间久了,自然闲得无聊,他便去找南宫雪玩,南宫雪被逼急了就和他打了起来。俩人也不拼死活,嘴上没说,心里却商量好似的,每次都打的点到为止。几次三番下来,沈浪凭着聪明才智,竟将梅雪神功学了个七八成。我估计那瀑布下石洞中的武功秘籍便是他此时刻在上面的。对了陶元,我记得你说那石壁上除了图画,还有许多字?大概有多少?”
陶元想了想,回道:“估摸有千八百字吧。”沈来兮奇道:“不应该啊,我家秘籍只有寥寥数十字,石壁上怎会多出那么多?难不成是南宫家失传的招式也连并刻在破浪功中了?”沈修竹在旁问道:“爹,你说南宫家的武功有些失传了?”沈来兮道:“是啊,当年梅雪神剑共有八十一式,其中九招非是南宫嫡系长子、长女不可学得。当年南宫家嫡系一脉除了南宫雪外皆被沈浪所杀,那九招就随着南宫雪失传在海岛上了。否则如今南宫家的人怎么这么看重任风、陶元?还不是想从他俩身上得到遗失的九招。嘿嘿,可笑他们不知我沈家便会他们整套梅雪神功,否则定会时时找我们麻烦来。”
顿了顿,他又接着讲述沈浪、南宫雪的故事:“他俩就这样打了一年,渐渐打出感情来。这期间沈浪闲的无事,建了这房屋院落,邀请南宫雪同住。南宫雪起初拒绝,后来一场连日雨,浇的她在所处石洞难以容身,沈浪又一再相邀,她便约法三章,说我住那可以,但你不可打搅我,不可对我有非分之举。沈浪都一口应了下来,等她搬来后果然相敬如宾。他们孤男寡女,长久接触,怎会不生情?不知从何时开始,俩人就成为了夫妻,又生了两个儿子。”
陶元问道:“那他俩一生都未离岛么?”沈来兮叹道:“当年沈浪在中原行侠仗义,杀了许多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之辈,后来出于自卫,又杀了些正道中人,结了许多仇家,若回中土,后果难料。南宫雪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他两个便一直在岛上生活。后来临去世前留下遗言,说他两个儿子可以回到中原,但再不许参合武林中事,以免重蹈覆辙。那俩儿子便是我高祖,历经艰险回到中原后,果然老实本分的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因此我沈家武功虽强,在江湖上却籍籍无名了。”
沈茂林、沈修竹哥俩听得津津有味,这时问道:“那咱们祖宗做的到底对不对?为什么要被那么多人追杀?”沈来兮摸了摸他俩头顶,看着陶元,叹道:“你觉得自己很委屈,被人误解、诬陷,但沈浪所受委屈不比你多的多?他一生行侠仗义,到了却被天下人嫉恨,他有错么?”沈茂林、沈修竹想不明白,陶元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沈来兮自答道:“我想这世上真正的侠士本就少之又少,大多都是虚伪之辈。君不见伪善之流左右逢源,真诚君子处处制肘,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沈浪想凭一己之力与世道对抗,自会被反噬,他武功再高,能赢过天下么?我想,他应该算不上对吧。”
沈修竹问道:“爹,你不是教导我们做人要始终如一么?”沈来兮笑道:“凡事都有个度,过刚易折,做人当有原则,除此外,还是圆滑些的好。”
陶元道:“难道沈浪前辈受的那些冤屈就那么算了么?”沈来兮道:“这世上许多事原本就难说清,太较真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陶元漠然半晌,忍不住道:“我若有沈浪前辈那样的武功,定会为自己洗清冤屈。”沈来兮一呆,继而哼道:“无知小辈,你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可成事么?”他深吸口气,对俩儿子道:“茂林、修竹,你俩先在这院里玩,我和你陶大哥出去趟,估摸天黑前就能回来。你俩可别乱跑,陶元,拿上绳,咱俩走吧。”
陶元扛上绳索,随沈来兮出了院落,来到瀑布旁悬崖边。往下望去,仍旧雾气昭昭,沈来兮倒吸口气,皱着眉头骂道:“娘的,我还真有点晕高。”但既然到此,再不能打退堂鼓,叫陶元将绳索拴在块结实的石头上,说道:“你年轻胆大,先打个样吧。”意思是叫他先下去。
实则陶元在崖边站着也有些腿抖,但毕竟有过下去又上来的经验,定了定心神,将绳索另一头自崖边坠下。那绳似是穿过了十八层地狱般,坠入雾中,不知下沉多久,到没到底。陶元再深吸口气,抓着绳索缓缓往下爬去。沈来兮见他爬有三丈远了,才跟着下来。
秋天原本风大,这峭壁处更是猛烈,俩人在绳上如荡秋千般不住摇晃。亏得他俩内功深厚,抓着藤蔓、扣着凸出的石块,总算保持平稳。如此这般往下爬有一个时辰,这才看到底部寒潭。这时绳索也到了尽头,余下的路便只好徒手攀爬下去。等完全落地后,饶是俩人神功了得,仍觉四肢酸疼。沈来兮道:“歇会、歇会。”来到潭边,洗了把脸,沿岸坐了下来,问道:“你说你在这地方生活了一年?”陶元挨着他坐下,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又心生感慨,回道:“是啊,不瞒前辈,那时我着急上去,现在想来,其实在这底下的日子也挺好的。”沈来兮嘿嘿一笑,拿起块石头打水漂。
陶元问道:“对了前辈,您说当年是两位高祖回到了中原,怎么现在就剩下前辈这一脉么?”
沈来兮道:“是啊,我两位高祖生了四个孩子,却是三女一男。我家又有祖训,武功传男不传女,到后来沈家就剩了我这只独苗,唉,可谓是人才凋零啊。”又问:“你道我家武功为何传男不传女?”陶元摇了摇头,沈来兮道:“倒不是我家重男轻女,而是一来女子终究要外嫁,到时怕把武功传给外姓人去。二来嘛……”他脸上露出丝奇怪的表情,沉吟道:“二来,据说我曾祖姑母曾偷偷习练过破浪功,被我高祖发现后就发誓终身不嫁,绝不会将神功外传,我高祖无奈,只好应允她继续修炼下去。结果她练到后来,好似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