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些,小五只觉哭笑不得——自己早该想到却没想到,现在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家肯收你做小,供你一生衣食无忧,已经很抬举你了呀?你怎么还自以为是的以为人家要娶你呀?
白氏是何许人也,看小五的反应便明白她想岔了,连忙自责道:“嗨!你看,怪我,怪我!怪我没说清楚!我以为……唉,真的怪我了!”说是怪自己,面上却已隐隐有了些不悦之色。
小五并没责怪白氏态度上的变化,只继续推脱道:“大保既已订亲,还是别这么早说我的事儿吧……不然人家张家姑娘还没进门,大保这边先收了个小……怕是不会高兴呢!”
“哎呦,我的好孩子,你怎么这么懂事啊!”白氏一听小五这话,神色间隐隐的不悦立刻消失不见,伸出双臂再次将小五抱进怀里,“真是让人又高兴,又心疼!我也是这么掂量的,先让张家姑娘进门,左右你还小呢,晚几年也没什么……”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附在小五耳边低声询问,“你可来月信了?”
“没有。”不知怎么的,小五越发哭笑不得。
“那就好,那就好,还是年岁太小了。”白氏将小五推出一臂之遥,认真盯住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直将小五打量得不好意思了才噗嗤一声笑了,“真好,咱娘俩真是有缘!那咱可说定了,不管大小,将来你都是我的孩子,要是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这一辈子就更不用发愁了!”
小五自觉十分尴尬,但也不想再出言拒绝,毕竟“晚几年”的事儿呢,现在拒绝,怕是又要流落街头。这几年好好努力,早一点有本事能赚钱,离开老七酒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就是不明白何大富和白氏为什么这么急,明知是几年以后的事儿,这么早就要说定。
她的疑问很快在白氏的叮嘱声中有了眉目:“那你就是我何家的人了,谁喊你都不许去,特别是乔爷,见天儿的跟我要你。还给老娘唱曲儿去?谁信!你去了就是个火坑!怕是见你好看又会唱曲儿,没安好心呢!”
原来是怕自己跳槽?
小五内里是个成年人,虽然一时迷惑,也不会糊涂到底。
何大富对自己不坏,也没见好,从前是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的。竟是乔爷一而再的讨要自己给了他危机感,想用这个法子留住自己。自己出身农家,吃得了苦干得了活,酒馆前前后后什么活都能顶上,又会唱曲儿,带着酒馆的生意都比从前好了几分。这样好的伙计,还不用付工钱,怎能让别人带走?
是呢,原本白氏对自己有恩,只要他们肯出工钱,哪怕跟乔爷出得一样,自己也不会离酒馆而去,偏生何大富不舍得给工钱,只能抛出这个诱饵,给少掌柜做小呢!多少穷人家的女孩子求之不得的吧?不比几钱银子的月钱诱人吗?像白氏说的,要是将来生个儿子,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是,她余小五要的并不是这些啊!她要的是赚钱养活自己,不靠“嫁汉”也能“穿衣吃饭”啊!
想明白这些,话又说到这个份儿上,小五索性豁出去,做出小女儿的萌软之态笑问白氏:“那……这几年有没有工钱给我?我刚来,能做的有限,不给也成,过几个月能给吗?过半年一年的再给也成。”
“傻孩子,你终身都有靠了,还要什么工钱呀?”白氏的样子颇为无奈,看向小五的眼神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潜台词都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到底是个孤女,什么都不懂!这大肉饼都砸到脑袋上了,还只想着芝麻绿豆!真是目光短浅。
小五见讨薪无望,便故作懵懂,不再说话了。
此刻她是没有发言权的,如果惹恼了他们,撕破脸把自己赶走,自己就真的只能去胡家当丫鬟了。更何况她初初想的就是管吃管住就行,不给工钱就不给工钱吧,让她磨练磨练,试试自己有没有本事说故事说出个名堂来。若是积累了经验,打出了名气,何大富不想给自己工钱也得给了。
至于是否会因为女孩子的身份被欺负……见招拆招吧,听蝲蝲蛄叫还不种田了吗?况且若明年胡思明真的进了城,自己拿出上辈子应对考试的技巧跟他交换一个保护,也是可以商量的。
总之万事开头难,只要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就一切都好办了。
有了这次交流,小五干活越发的努力了。何大富一家以为她想通了,对她也比从前照顾了些,若有无底线酒客没轻没重,何大富也会开口说话。只是大保仍旧不跟小五有额外交流,像是避嫌似的,倒是二保活跃了些,还偷偷跟小五说些大保和翠儿的糗事。
转眼时间过了一个多月,天气真的冷了下来,来酒馆喝酒的人明显少了一些。二保说,现在还好,等入了冬人就更少了——每年冬天都是酒馆的淡季,除非酒瘾极大又极爱热闹的才会过来,其它能把酒沽回家的就沽回家,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小五便想趁着不忙请个假,去看看大姐,还有奶奶和三丫,再把惠丰居王掌柜的一百文钱还了。她虽然没有工钱,酒客给的赏何大富都是不要的,虽然得的不多,这一个多月也得了两百多文。她吃住都在酒馆,衣服也穿翠儿剩的,极少开销,除了还钱,还能剩下些给奶奶和三丫应急。
这事儿跟白氏说是最稳妥的,但这一个多月以来,小五已经发现不论是何家还是酒馆,白氏都没什么发言权,凡事都要何大富做主。但白氏心软,也疼小五,小五便还是先跟白氏说了,好让白氏帮着说些好话。
何大富却直接来问小五:“你无亲无故的,请假做什么?”眼神中满是戒备。
小五忙笑脸相迎:“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承蒙观音庙的长老们照顾,现在存了些钱,想买几炷香过去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