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杰被小五的无理取闹气得头晕,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你从前何等恭顺乖巧,怎么去外面住了些日子……现在成角儿了,还有个厉害主子护着,了不得了?”
小五故作小儿之态挺着脖子哭道:“您明明答应过的,我这个月的分成少说也得二三百两,这么多钱换一个凤蝶,三爷府亏吗?分明就是欺负我年纪小!”
她向来是稳重的,此番一哭,连门外小厮都奇了,歪着脑袋想往里看,正好遇上吕文杰抛来的眼刀,忙一个个缩回脖子躲开去。
吕文杰刚刚上位,不愿旁人看他跟小五的笑话,只能耐下性子对小五道:“并非我食言,只是这事儿当初没来得及跟吕老板说,他就……现如今我若轻易答应了你,府里出了什么变故,我哪里还能掌管三爷府,在吕夫人那边护着你们这些哥儿?”
他说得隐晦,什么“府里出了什么变故”,一个小小的丫鬟凤蝶所能带来的变故,只有可能是她没了牵制,不再说书而已。
“文老板想地位稳固,靠凤蝶怎能成事?还落下食言而肥的名声。”小五从桌子上跳下来,凑近吕文杰低声道,“还是要搞定吕夫人啊!”
“怎么搞定?”吕文杰微微一愣。
小五摇头道:“这是你们大人的事儿,我哪里知道?左右您靠凤蝶稳固地位是行不通的——早知道您这样说话不算数,我带着凤蝶远走高飞才是,就不该用一个月的分成交换。”
“你还想私拐逃奴?”
“有什么,您告官抓我就是。”
吕文杰细细思量,一个丫头罢了,就算被她拐了,去官府告她,好的抓回来罚钱,坏的可能真被他们远走高飞了。
因此只能点头道:“凤蝶的卖身契给你就是,你若真的弃我于不顾,便是枉费咱们这么好的交情了。”
小五听了忙道:“自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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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见了那卖身契高兴不已,跪在小五面前便要磕头,小五忙将她扶起来软语安慰,凤蝶抱着她又哭又笑的激动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方先生:
“我把这好消息告诉方先生去!”说罢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整个人一下子欢脱了不少。
小五笑着目送她去正房,中间忍不住又往大门那边瞧瞧。自那日胡思明半夜走了就再没消息,想是真的恼了自己。
也罢,这本来就是难以两全的事儿,只盼别影响他学业就是了。
只是县学的学子……等书墨坊收拾妥当了,请方先生帮自己去招吧。
她边想边回房继续刻版,《枕边书》销量好,她每天都得抽空把今日份的版刻出来,凤蝶油印。
方先生则专心刻制、油印宣传单页,先前还是小五设计好了画在纸上,方先生翻刻,后来方先生学去了精髓,竟不用小五了,自己出的设计更有别样风格。
不多时凤蝶回来,先是跟小五汇报方先生的欢喜,随即道:“方先生好像在给黄七公子写信……我偷偷瞥了一眼,好像说回京什么的。”
“先生要回京?”小五吓了一跳。
凤蝶忙道:“没有没有,我也没看清,就是瞥了一眼,见抬头写着‘表弟’,内容里有‘回京’的字样,也不知是不是先生要回京……”
小五想了一想,摇头笑道:“先生喜欢现在的日子,不会回京的。那天咱们说去书墨坊住,先生还担心咱们怕黑呢,书墨坊又开业在即,先生怎么可能舍了咱们回京?”
“若真的要走呢?姑娘不打算跟着去吗?”
“不去,”小五想也不想的拒绝,“务城这边刚刚步入正轨,眼瞅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去京城干什么?就算将来生意做大,真能做到京城去……恐怕也是几年甚至十年之后了。”
凤蝶默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走到油印机旁油印,脸上的神色却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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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己女子茶楼开业后异常火爆,务城女眷日日都想一睹镜哥儿风采,更别提只花五两银子便能得到一份免费的《枕边书》,有事少去一天都特地命人去把今日份的买来。
自然也不乏胡夫人的功劳。
她是个豪爽大方的,又周到客气,女人们都愿与之相交。吕夫人更是悦己的常客。
因吕老板失了势,吕夫人接手了家中所有酒楼、茶馆的管理,也跟胡夫人一样当家作主了,两女可聊的话题因此越来越多,关系也眼见着越来越好。
两人还商量着合开悦己分店,到时候别说镜哥儿,就是月下仙都可以安排着过来唱曲儿。
只是除了开业那日,再也看不见胡思明过来,便问胡夫人怎么回事。胡夫人自然是骄傲的:“他呀,学习用功着呢!放学后做好了功课,家里的先生还要给他出题、默书……都是我们催着他早睡呢!”
吕夫人惊喜的称赞道:“难怪许夫人说你家明儿功课好,连县学的博士都说了,秀才是肯定能考中的,只要劲头不泄,中举也不是难事!你家儿子怎么这么省心啊!”
说话间许夫人也过来帮腔,更有其他几位商贾贵妇也来凑热闹听八卦。
胡夫人故作谦虚的说道:“是吗?这孩子都不跟我说!我这一天天大忙忙的,哪有空管他的功课啊!原来博士这么夸过吗?”
“那是自然!”许夫人忙问,“你不管,那是孩子自己肯学吧?”
吕夫人忙将方才听来的转述给她:“人家胡夫人家里有先生,做好功课还单独出题、默书的……”
“哪位先生啊?”许夫人自家儿子跟胡思明是同学,忙跟胡夫人取经,“我也给请过先生,孩子根本不听!还总拿先生取乐呢!已经气走好几位了!”
说到这儿胡夫人才敢些微露出些骄傲来:“说起这位先生,真是我家运气好,人品、功课都是一流的,最厉害的是懂得管孩子,知道怎么说孩子肯听……”
“哪家的老先生这么有经验……”
“可不是老先生,才二十六七,生得比镜哥儿都不差,就是身子骨弱些……所以才一门心思的读书。”胡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