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叶春正式被高俅应聘为造船总管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要一个专门的办公地点,而是趁着高太尉离开,向知府大人借了十贯钱,结果知府大人念在其为自己争了脸,拔了闯,别说借,特地赏赐了他三百贯钱。这个数字,看的叶春当时眼都直了,这可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拥有的数字啊。
在短暂的沐浴更衣之后,他立即带着府衙里的几个巡捕,又回到了街边那个肮脏的力市,然后在众人的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今天他今天早晨还在窝身的地方,见到自己的恩人,也就是陶宗旺之后,深深的施了一个大礼。此时的老陶正在和金毛犬吃完饭,一壶烧酒和一盘炸花生米还有两屉包子就是他们的晚餐。当他们看到叶春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忍不住兴奋起来。这样的表现在叶春眼里是极为正常的,他以为这二人是为自己救了贵人而高兴,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俩人是为了能完成任务而激动。
叶春先拿出了十贯钱送给了段景住,算是双倍还了他介绍费。然后又拿出了整整一百贯钱,双手捧给了老陶,眼含着热泪说道:“这一点点小小的银钱不及恩人救我的万中之一。”这一下,令老陶也有些眼润,不过让他想落泪的不是因为感恩,而是因为这么单纯的人,自己怎么还舍得坑人家呢?就当他逐渐将陷入一种自己营造的哀伤之中时,段景住及时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让他一下子又从里面醒了过来。
光有钱是没用的,叶春当即就表示要雇佣此二人进自己的造船队干活,还许愿饷银当然是高高的。对于这个邀请,老陶同意了,叶春很高兴,金毛犬没答应,叶春也没勉强,他都以为这是很自然的结果,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反应其实是他俩刚才商议好的结果。
转过天来,叶春就领着陶宗旺来到码头开工了。由于高俅的充分信任,前者在这里享有极大的权利,这其中也包括这里的人事任免权。所以当他第一次站到这里,望着台下成百上千的造船工人木匠的时候,首先的一个任命就是让陶宗旺做了进料的工头,列为看官,从字面上理解您就可以知道,这可是一个油水大大的活计啊。就这样,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油水的陶宗旺,竟然一下子成了一群账房先生的头领,他每天的任务也由刨土吃饭转变成了采木算计。对此,我们只能说,人生的际遇啊,有时候实在是太神奇了。
当以上的情况经由白胜提供到宋江等梁山高层领导面前之时,你可以想象他们当时的模样是有多么的惊讶。宋江连同吴用包括卢俊义朱武林冲等等,好半天都在面面相觑,那眼神分明的就是在问着:这难道是真的吗?
终于宋江清了清嗓子,算是结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不过他还是有些没忍住的笑出声来,强忍之下咳嗽了两声说道:“难不成我们埋没人才了?”这一句话,令在座的十几个头领一下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很快,宋江有用一个下压的手势将大伙的声音安静下来,“别笑了啊,人家这也算是求贤若渴吧。”然后他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激动,转身又对几个先生问道:“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啊?”
吴用撵着自己的胡须看了一眼公孙道爷,又看了一下朱武,慢慢的回答道:“既然是骄兵必败,那我们有必须让他们真的骄起来才行啊。”
“吴学究这是何意啊?”
朱武在旁边继续说道:“就是说,他们既然看不起我们,那就让他更加看不上一些。”
“行啊,军师请做安排吧。”宋江心说既然你们有打算,那就干脆让你们布置吧,这样我也省心。
“既然哥哥有令,那小弟就当仁不让了,”朱武进入角色很迅速:“花荣听令。”
“末将在。”
“兹令你明日带领一千精兵下山,前往高俅寨前讨敌骂阵,记住许败不许胜!如有违抗,定斩不饶!”
“领命!”
“关胜听令!”
“末将在。”
“兹令你两日后带领一千精兵下山,前往高俅寨前讨敌骂阵,记住许败不许胜!如有违抗,定斩不饶!”
“得令!”
“林冲听令!”
“末将在。”
“兹令你五日后带领一千精兵下山,前往高俅寨前讨敌骂阵,记住许败不许胜!如有违抗,定斩不饶!”
“得令,不过军师,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后悔药,吃了就让他们以后后悔。”
也许是高俅害怕水泊梁山的人回来搞破坏,于是他在造船的地方建了一个木质的水寨城楼。第二天当九尾龟陶宗旺站在城楼上面看底下的工人在来回搬抬木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快速烟尘漫漫的跑来了一队规模不大的人马,当他定睛一瞧,领头的竟然是小李广花荣。这不禁让他先是一愣,然后紧接着害怕起来,因为他非常明白在这水寨城楼中间藏了多少人马,最少两万,外加战将十几员。这一旦打起来,花荣非吃亏不可。
还没来得及让他多想,花荣就一脸笑容的策马扬鞭指着守门的小军叫骂道:“里面的人听着,快让高俅老贼前来受死。”在他们过来之时,门口把手的小军早已将寨门禁闭,此时有小军在里面隔着栅栏门对着外面高喊:“来将通一下姓名吧。”
“水泊梁山马军八骠骑之首,小李广花荣爷爷!”听完花荣报名,那小军立即转身向里面跑去。
此时楼上的陶宗旺已经开始着急了,因为他看到水寨之内的大军已经开始集结,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似乎就等着有人一声令下,冲出去就会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梁山贼寇给碎尸万段。同时还有无数的弓箭手,一个个端起弓弩围上城楼,引弓搭箭似满月的对着下面的众人,那箭头一个个透着冰冷的光芒,让他总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和角度,将头伸出,确保花荣能够看到自己,然后挤眉弄眼的想让他离开,告诉他,这里有自己,你们不必这么心急的。可那花荣却好似没看到他一般,只是伫立着马头站在原地。好半天,城门终于打开了,从中间分奔而出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员看岁数在四十岁左右的战将,头戴铜盔,身披铜甲,手扶着自己的一缕长髯,眼神蔑视的问道:“来将通名,某家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小李广花荣。你是何人!”
“原来是清风寨的叛贼!我乃河北河南节度使王焕!今日你落在某家手中我看你往哪里走!”说罢,王焕就催马朝华荣冲去,后者也不让步,摆起兵器就与他战在一处。
两人混战了能有四十多个回合,花荣突然虚晃一枪,然后拉了败事就喊到:“此贼甚是厉害,我不能敌,小的们快些随我撤啊!”说罢,就领着小军一溜烟的跑回去了。身后的王焕也并不追,只是在后面把自己的长枪当空一横,意思是穷寇莫追,然后就转身带着人马返回去了。
“呼!~”这下子陶宗旺才敢在城楼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说:幸好跑得快,要不被追上就麻烦了。其实老陶刚才早已想好了,如果小李广一旦出事,那他这卧底和采购总管也不做了,当即夺一把刀就下去抢人救命。
万幸的是,花荣还是全身而退了,不过,在这虚汗淋淋之后,老陶还挺有些不服气,怎么刚才这个叫王焕的竟然有这么厉害?我看他连吕方都打不过,怎么还赢了花荣。回头自己做内应,需要杀人放火的时候,第一个就去偷袭他,倒要看看他有几分真本事。
晚上高俅大排筵宴,陶宗旺打听说是为了庆贺王焕旗开得胜,所有有衔有职的人员都有一坛酒,一只烧鸡,而小军只有一坛酒。叶春还作为造船的总管被请进了高俅大帐,与太尉等众官员一起豪饮。他临行之前,还特意跑过来要求自己的恩人与他一起前去,不料老陶白手拒绝了这事,叶春以为他这是腼腆,其实老陶有自己的打算,正好趁着这水寨的人松懈之时,溜到门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发送出去。
等水寨的一众人等陷入了一场为胜利而进行的狂欢之后,老陶独自的来到寨门,从东倒西歪的小军身上,蹑手蹑脚的迈了出去。来到和段景住约定的地方,老陶首先将今天看到花荣来骂寨的消息告诉了对方,最末还不忘说一声:“花荣兄弟这是怎么了?才带一千人马来灭对方威风,万一被人抓到怎么办。你回去告诉他,再这样弄下去我可救不了他。”
“好啦,看你吓那样子,还有点梁山好汉的模样吗?”
“反正你把话传回去就是了。”
“那还有别的事情吗?”
“再没啥了。反正叶春说了,两个月就能把船造出来。”
金毛犬拿手掐算了一下,然后说到:“不行,哥哥说了最少也得三个月,要不水温会把水军那些兄弟冻坏的。”
老陶低下头想了一下,好半天才抬起头回答道:“中!回头俺去办。”
但三天之后,陶宗旺没等来报消息的金毛犬,却又在城头上前来挑战的关胜。这次他首先怀疑的是段景住的办事能力,心急之余觉得这事还是有必要自己回去说一下,可反过来又怕暴露身份。当他再一次为自己山上的头领捏一把汗的时候,这边又是河北河南节度使王焕拍马摇枪从城门中带领一队人马闪了出来。两将见面之后并没答话,就根本原因来说,他们也没什么好讲的,开口还不是那些奸贼反贼之间的字面差别罢了。又是不到五十个回合之后,关胜显得好像一个不小心,在躲一枪之时明显的打了一个趔趄,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最后勉强躲开王焕的致命一击,嘴里值得唉叹一声:“好个王焕,我不能敌,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驳马就像后面跑了回去。王焕这次拍马想追,可惜城头上这时响起了鸣金的声响,扭头望去,原来是高俅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他站在城头上面带喜色的对着王焕喊道:“将军辛苦了,穷寇莫追,待我们船建好之时,自有将军杀敌之时。”说罢,便带头下了城楼,回到了行营大帐之内。
这一日,又是全营大宴,犒赏三军。就在大伙一片喜色的时候,老陶独自拿了一根鸡爪子在造船的工地上来回的走着,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终于,第二天下午,在约定之地,老陶见到了带着任务回来的段景住,在确定身前身后都没有尾巴之后,老陶有些迫不及待的问段景住自己的消息有没有带回山上,为什么关胜这次又来挑战,“这是很危险的,这水寨里现在已经有三万大军了,这边要是追出去,那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我都说了。”
“那头领和军师怎么说的?”
“他们说自有安排,让我们不必担心就是了。”
这下陶宗旺不说话了,因为这种关系到家国天下的大事,不是他这样的粗人能懂的,算了吧。
“不过我有另外的消息告诉你。”说罢,段景住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这上面写的是你要的那些不靠谱倒爷的铺子。”原来是老陶托段景住打听另一件事情。
自从知道宋江要求至少将造船周期延长至三个月之后,老陶就添了心思,对于他这样的实诚人来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之类的事情他做不了,暗地里搞破坏的事情吧,他就害怕笨手笨脚的暴漏自己,想来想去也就只能从自己现在负责的工作下手。
“要不然就找一些不靠谱的店家,木料只要来的迟一些,那日期不就很正常的拖了吗?”想罢,他立即找到了梁山安排在济州城里的一个联络点,也就是笑面虎朱富开的酒店。在和对方商议过之后,朱富也认为他说的是个很棒的主意。于是在他离开之后,就由笑面虎亲自出面,凭着老关系,当天下午联系到了本城最出名的几个奸商。然后在他将所牵涉的买卖摆在这些人面前之后,这些平时就缺肝少肺的杂碎好悬没当时就跪在朱富面前叫亲爹,他们明白这可是油水大大的俏活啊。
这些黑心店家的买卖之所以能潇洒的活到现在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做的总是公家的买卖,而且无论是谁拍板用了他们的原料,那回扣贿赂也肯定是高到令对方害怕的地步。朱富心里很明白这一点,于是他开篇就很直白的点题说明自己身后那位的要价可不低。果然,这种浊者自浊的开场白立即就受到了在场各位的理解和拥护,他们毫不怀疑这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生存哲学,于是在一阵鸡飞狗跳的精算之后,为首的客升木材铺的金大掌柜怯生生的向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并为难的表示这已经是极限了。笑面虎笑了,他明白这个数字一旦出来,那就说明除了对方还要挣一些之外,等官府拿到手的木材可能都要被虫蚁啃过不知几遍了。也好,淹死了总比自己动手省事的多。
朱富可不像老陶那么实诚,即使心里愿意的很,脸上也作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唉声叹气了半天才纠结的和众奸商说道:“我回去商议一下吧,成不成的,就要看我们家爷的态度了,大伙也知道,这次可是汴梁下来的人,咱这点钱,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呢。”
“那就有劳朱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