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城——这一座落在黄土高原的千年古都,中华历史文化名城,历经世代磨砺,至今仍不失华厦雄风,帝王霸气。//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每逢秋去冬临,天高云淡,气象万千,更令人遥想当年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的盛世,尤显得古人选择的京畿是多么高瞻远瞩。象征皇权与高贵的大明宫、长乐宫遗址,虽说是依稀黯淡野云飞,那里的一土一木,仍然是那样的神圣;烟霞中朦胧的大小雁塔,似一对棒打鸳鸯长空坠的情侣,凄凉的遥遥相望,虽饱经风霜,却依旧显现她蕴藉民族智慧的文渊。秋有诗情,秋有画意,秋是才情的汛期、欲望的警示、也蕴含着人生道路的转折。尤其是掩埋了上百个皇帝,耸立在黄土高原的神秘xi城,秋的内涵更是精彩无限。面对江头宫殿锁千门,瑟瑟秋风绕残亘的故都,是逢秋悲寂寥的感叹?抑或秋日胜春潮的赞美?不同的境遇,不同的修养,不同的角色都会生发出不同的情怀。大凡久住一地之人,对本土风情倾意者盖寡,既便该地名胜古迹闻名遐迩,如何引得游人如织,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多数亦不过将其看成家中敝帚,视犹未见,不屑一顾。
年纪轻轻的玉芳却是一个例外。她手术后伤口刚刚愈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便趁着在xi城疗养的机会,饱览这些大大小小的名胜古迹,蒋炳文只好陪她出去参观,走到哪,跟到哪。玉芳对古迹的偏好,不论从她的年龄,还是与现代人的意识,都是很不相称的。她竟然乐此不彼,尽管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寒冷,可玉芳执意天天要出去,而且每到一地,她都看得非常仔细认真,随身带着的一个笔记本都快写满了,蒋炳文特意给好买了个手提电脑。牛高马大的蒋炳文,亦属混世魔王一类,别看他名字取得文诌诌的,初中肄业的他,只对个十百千万的阿拉伯数字感兴趣,歪歪斜斜地在进账出账单上签签自己的名,还算凑合。甚么名胜古迹,人文景观,诗词书画,他一概不感兴趣。他在印刷厂,只认大批大批地把书稿印出去,又大把大把的把钞票捞回来,这就是他的天职。至于印了些什么书?书上都写些啥玩意?那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时下,他面对温文尔雅的玉芳,却是百依百顺,不论玉芳走到哪里,他都象随从保镖一样悉心照顾,寸步不离。眼前忙碌着的玉芳,她想什么、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如同在印刷厂赚钱一样赚到她,要赚钱就要有付出,不付出就没有回报;要想得到眼前这个天使,当然免不了也要付出,这就是紧跟、温训、勤劳、忍受,她要什么就给会么,要咋样就咋样,甚至让她成天骑在自己头上,也心甘情愿。他在玉芳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卑贱和可怜巴巴。玉芳在他心中,却是有如君临天下,至高无上。
培根说过,厄运也决非没有安慰和希望。玉芳是厄运还是幸运?暂且不论,她为什么突然会对名胜古迹有如此雅兴呢?其实,她游览不是游玩,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研究也并非考古,她不具备这样的基础;更不是在陶情冶性。然而,她却是认真的,甚至于是聚精会神、情不自禁地。她收集了大量帝王将相的资料,主要是考证历代明君名将的来龙去脉,为人处世,生活经历等等。她这一高雅的情*,蕴育着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她要拿一个人和历史上的帝王将相作比较,研究过去的英雄与现在的人杰有何相似之处?为什么总叫她魂牵梦绕而不得解脱?至于迫在眉睫的自身归宿,将属何人,已经无关紧要了,面对现实,她已将自己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隔裂开来。或许,这也是一种排遣痛苦的方式,自我安慰的一个途径罢。
玉芳生病住院期间,一应费用都由蒋炳文负担。她父母被蒋炳文安排在宾馆,好吃好喝了好长一段时间,俩个老人看到蒋不仅对玉芳细心照料,而且对他们也招待得十分周到,也就越来越信任他,越来越放心了。俩个老人觉得还是这样花费下去,很不好意思,不仅给蒋造成浪费,好多事情插不上手,帮不上忙,觉得是个累赘,竟连女儿的意见也不征求,便揣着蒋炳文给他们的一大把钱,把女儿交由蒋炳文照顾,十二万分放心地回随文去了。
蒋炳文陪着玉芳在xi城休养了一段时间,玉芳要求回随文,不久将炳文就把她送回。玉芳出院回随文后一直呆在家里休息,蒋炳文三天两头往何家送这送那,还几次亲自开车送玉芳到其他医院复查,十分关心体贴。玉芳父母的退休工资本来就不多,她自己在深圳仅仅一年时间,积蓄也少,生活紧紧巴巴。亏得蒋炳文在她生病期间全力资助,才使这个濒临绝境的家庭得以度过难关。蒋炳文努力做到的一切,别说父母对其千恩万谢,就是过去对他一直反感的玉芳,态度虽然冷淡,平心而论,对蒋炳文这个在随文也是小名气的人,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放下工作,从送她住院,到动手术治疗,以至全方位地照顾她的家里,现在仍陪着她到最后,这一系列的事情,她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感激的。
这天,县人民医院奚院长来到玉芳家,说是接省医院通知,对曾在省人民医院就过诊的癌症病人跟踪调查,蒋炳文正好在何家,很像是偶然相遇。奚院长一见蒋便地喊道:“嗬—!我们的大企业家也在这儿哩!幸会幸会!”俩人很热情地说了一会话,然后,奚院长煞有介事地开始了他的调查。他问玉芳何时出院、服的什么药、饮食结构、身体、心理反应、睡眠状况等等,玉芳和她的父母都一一详细地作了回答,蒋炳文始终笑眯眯地在旁边陪着,并不插一言。奚院长了解完情况后,又问了一些何家的事,对玉芳说:“小何,祝贺你呀!象这样的病症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是很少见的啊!”还没等玉芳回话,他又马上回过头问她父母:“花费不小吧?”父母激动地抢着说:“是啊是啊!多亏了蒋厂长啊!要不是蒋厂长,我这闺女早没命啦!”说着,两人眼睛都含着感激泪花看着蒋炳文,只有玉芳低垂着头默默的看着地下。这时,奚院长才抬起头,显得有些诧异地望了望蒋炳文,佩服地夸奖道:“蒋总啊!您了不起呀!企业家兼慈善家呀!”奚卫东回过头对玉芳和她的父母介绍说:“蒋老板获得了我们随文县红十字会颁发的慈善家称号哩!”玉芳的父母惊诧地说:“难怪咯!原来是这样的呀!”蒋不好意思的谦逊道:“哪里哪里!小何原就是我们厂的职工,理应全力支持嘛!”说完,小心翼翼地瞅了玉芳一眼。玉芳仍旧很沉默,她抬起头,透过窗台深深地看着外面。这时,奚卫东才认真地打量了玉芳一番。
玉芳毕竟不是患的致命的大病,治愈得快,身体恢复得很也好,自己青春年少,这一时期又得到蒋炳文细心的照料,每天享受较高档次的生活,自然人也显得精神。她那容颜气质,轮廓线条,真叫美若天仙。奚卫东看着她,身上的每根血管都在蹦蹦跳动,直至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还总是被玉芳的形象俘虏着,总也挥之不去。他暗暗地想,莫说随文,就西北这地境也难找到第二个啊!我姓奚的啥女孩子没见着,咋就在眼鼻子低下没发现这么诱人的娘们儿呢?自己在何家打量玉芳时,骨头都快要酥软了,难怪这姓蒋的愿意花如此代价。一连好些天,奚卫东不论在家还是在医院,工作生活都异乎寻常的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失态。
奚院长与将炳文成功地演了一出双簧后,他又满怀心事地来到何家,这次蒋炳文不在,他到省里参加一个洽谈会去了。他是受蒋炳文之托,到何家牵红线、搭雀桥来了。奚卫东到了何家,除了重复完上次的程序,还向玉芳的父母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首先,他重点介绍蒋炳文不仅是县里的企业家,还是省里的名人,多次伸出大拇指,讲了他一大堆的了不起,说得玉芳的父母笑逐颜开。玉芳才听了第一句就不想再听了,也不给奚院长打招呼,就独自到西屋睡觉去了。
这边屋子里,奚院长还在不厌其烦,滔滔不绝的侃着他的大山,当蒋炳文的推销员,还时不时越过中间堂屋,瞟一眼玉芳正在休息的西边房间,绕了许多的弯子。最后,他终于向玉芳的父母说出他要说的主题。
“人啦!都有各自的难处哇!炳文条件在随文,那叫做首屈一指啊!可他现在还是个单身汉,你说怪不怪!几年了,追他的女孩子那叫一帮一帮的呀!他呢!高不成,低不就,想不到这次他对小何这么认真。我是这样想呐!这感情上的事,谁又作得谁的主呢?”
奚卫东模棱两可的话,玉芳的父母也听出了一点儿味道,母亲疑惑地问奚:“院长!我这闺女儿有病啦!他不会看上我闺女儿吧?”母亲说完,期待地望着奚卫东。母亲对蒋炳文看法的改变,主要是朝旭没有回她娘俩的信,她对玉芳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他有三十七八了吧?不过也中,看上去还不显老。”父亲在一旁小声说完,瞟了瞟玉芳那边屋子里,生怕被女儿听到。
“看你说的,那算啥呀!听说**都比**,陈毅比张茜都大二十岁哩!还有孙中山比宋庆龄,鲁迅比那个许什么来着?哦!许广平都大二十好几哩!”奚卫东压低了声音,很认真地给玉芳父母打比方。
仨人在屋子里议论了半天,最后奚院长信誓旦旦地说:“炳文那里我去做工作,只不过----小何会不会同意?这我可就没底了。”
父亲满有把握地表态:“谁—说她会不同意?她自己是个癌症病人还不明白?要不是人家炳文儿,她还有人吗?花了人家那么多的钱,就是把她给卖了,也还不清这个人情啦!这样的好主儿,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哇!没问题,我想会同意,会同意的,”何母肯定地说:“我闺女儿讲理、懂事儿,她从来就不愿意欠人什么,院长你就放心吧!噢!”奚卫东点点头,何母却有些不放心地说:“蒋总那边就劳驾你多说些个好话,就说我何家对他的大恩大德,除了能这样,没啥可报答的。”父亲插话说:“他相不中,我们也不会怪他,不要使他为难就好。”奚卫东笑笑说:“我今天来主要是了解小何的病情恢复状况,跟踪调查,并没有做媒或者说其他的特殊任务,叫小何一定别误会我。刚才这事儿,蒋总并没给我提过,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也许是我一相情愿,不过,我觉着他俩搞对象还是蛮般配的,如果说能成,对两家都好。”父亲又急不可待地说:“我家穷,是我们高攀了,高攀了!”奚卫东接着说:“至于蒋总有没有这个想法,我得先试探他一下,若能玉成,岂非佳话?”何母对最后这句拽文的话,虽说没听得太懂,但从奚院长的样儿看,他是想把这事搓合成。于是,她感激地说:“谢谢您院长,我家芳芳总是碰到好人啦!她……。”刚说到这儿,玉芳在对面房间大声咳嗽一声,何母一颤动,头往女儿房间偏了偏,一转眼珠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接着把话说完:“他、他蒋总真是好人啦!”她本想把玉芳碰到的好人和女儿的特长一一介词给这个媒人,也好让奚在给蒋说合时掌握些素材,没差点儿把女儿在深圳的事给捅了出来。
奚院长走后,母亲来到玉芳屋里,她并没睡着,他们三人的谈话也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她仰卧在炕上望着房顶出神,泪水从她那净白的脸上慢慢流到耳根,他们谈话的过程,是她一生中精神感到最痛苦最沉重的过程。聪明的玉芳,这个时候脑子非常清醒,然而,神经越建全,脑子越清醒、敏感,人就越能感到从内心深处的痛苦,这真是上帝对聪明人的报复啊!当母亲进屋时,她看似一动也不动地仍旧趟在那儿,身体却在微微颤栗,心里在默默地流血。母亲过来,使她顿时觉得可怕和不妙的事,就要降落到头上来了。
母亲坐在炕沿,试探着问:“芳芳—!你觉着炳文这人咋样?”
隔了好久,玉芳感到燥热,她掀开一半拉被子,冷冷地说:“唉!我现在是废料一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行将就木了,有啥不好的。如今虽拣回一条命,却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你们在那屋象谈生意一样,想把我当成牲口卖给人家。”母亲说:“你这是啥话呢!这不来和你商量吗?”玉芳睁大眼睛望着房顶,想了想说:“爸说得是没错,‘没啥可报答’唉!报答,真是无情的逻辑啊!有什么选择可言。”前面和中间那话,母亲没听得太懂,后面的话,她还是听得真真儿的。不禁打心眼里高兴,说:“我说嘛!我闺女儿是个懂道理的人嘛!这就好,这就好啊!”
“好什么呀好?他不就是有钱,我没钱吗?他啥人你清楚吗?我懂道-—理!你们懂我么?不懂不懂不懂啊!”玉芳生气地说完,眼泪又止不住淌了下来。
母亲被女儿冲了几句,嘴巴咧了咧,想了想,回道:“啥人?怎比你那个姓朝的好!你叫我电报也发了,咋样?关键时刻看出他来吧!还啥人,炳文他……。”
“你别唠唠叨叨了,行啵?你……。”玉芳说到这里,又将那半拉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侧过身脸对着墙壁,她不想母亲和任何人诋毁她心目中的朝旭,她一直认为朝旭是完美的,他不回信决不是他的问题。可母亲刚才说的话,又不得不使她烦恼,乃至心生疑虑。这也是她最近一段时间来最想不通,最伤心的一块心病。是啊!我原来在妈面前说了他多少好话,可如今该怎么解释呢?朝旭啊!你到底咋啦!为什么连个信也没也啊?是地址弄错了?还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难到真是人在人情在?世道真的就这么炎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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